胡展奋

演讲前突然失声，有没有过类似的经历？我有过，而且感觉只要有过一次，套用网络腔说一句，当真想死的念头都有。

2014年的5月1日，我应邀去山东演讲，行前感冒，声音嘶哑，孰料一到山东就像雄鸭子一样只有“簌”、“簌”、“簌”的声音，吃过晚饭连雄鸭声也没了。我两脚打飘，急电济南的大医院，对方回答，几乎没有办法。只能颈部冷敷，避免进一步充血，让其自然恢复。但翌日的演讲怎么办，那么多的现场听众……时已晚上7点，紧急通知都来不及了。同行的潘肖珏教授立即推荐了兖矿集团总医院副院长殷晓轩博士。

殷医生见了我笑笑，说，明天一定让你说话！而后把脉看苔，开出苦杏仁、玄参、蝉蜕、射干、荆芥、桔梗等16味药，说来难以置信，一帖下去，居然就有了声音，半夜服了二煎，泻了一次肚子便能正常说话了。

于是一大早赶去感谢殷医生，才知道殷博士真是誉满齐鲁的名医，门诊还没开始，挂号处已经排起了长龙，一问都是昨夜就来排号的，青岛、潍坊、菏泽、烟台、德州、聊城……聊起殷医生的神技，当场就开了锅。

一群少年忽然集体“缩阴”，也就是好端端地忽然感觉小鸡鸡麻木、痉挛，继而感觉鸡鸡已变小或内缩，因担心其缩入腹内而有濒死感，便不约而同地紧抓裆部，大声呼救。现场十分恐怖。

殷医生见了不慌不忙，嘱取生姜数块，将一端削尖，以纸包四层，蘸水令湿，置于微波炉20秒，煨至纸干即取出，去纸趁热以煨姜之尖蘸油插入患者肛门，顷刻间群儿危象杳然。

又一7岁男童，偶发重度尿潴留（中医称癃闭），导尿无效，群医束手，殷医生到场，无话，要来一根鸡毛，往其鼻孔里一撩，但听晴天里一个大喷嚏，尿液激射而出。又一聊城老太，逆嗝数月不止，省里跑遍了甚至去了上海，都治不好，殷医生亦笑笑无话，要来一根鸡毛往其鼻孔一捅，也是一个喷嚏，逆嗝从此痊愈。

这种古秘手法叫“提壶揭盖”，逆嗝与尿潴留，异病同治。“紫砂壶的盖上，为什么有一个小眼呢”？殷晓轩顺手拿起一只紫砂壶，指着壶眼说，把它捂死了，水就倒不出了，一松开，水出来了，肺主气，为水道的上源，在肺气闭阻，影响其他脏器的气化失司的情况下，治疗应先宣发肺气，肺气得宣，小便得利，故喻为“提壶揭盖”。中医几千年的智慧，看似小技，其实是大道，旅游团，野战军，勘探队，探险党，一旦处于蛮荒之地旷野之处，哪有什么导尿设备啊，一根鸡毛可能就解决了问题。2003年，一个澳洲朋友来电，说他夫人产后尿潴留，除了导尿，无法自主小便，住院半月余，支付澳元已逾万元，仍不见效，故来求救。殷晓轩电告，只需花一元钱购一味苏叶，每天煎汤代茶频饮。谁知两天后朋友即电告，产妇服药后小便即通，其治则也是宣肺通气，殷晓轩称其为“雕虫小技”。至于笔者的临场失音，殷医生认为，声门即肺道，五行属金，金破不能鸣，金实亦不能鸣，脉象判断是后者，只需解表散邪即可，用药后必然会泻一次肚子，泻后即恢复声音。一切貌似神奇，他说，其实临床门诊天天都是这样的琐碎百病。

殷晓轩师从国家颁定的“全国名中医专家”尹常健先生，临床以善治肝胆疑难杂症为长，然而也许鲁医保存着更多的“原教旨”，和他聊天，不啻是一次“杏林聊斋”。

一农妇，产后舌出不能收，整天对万物呈“瞠目结舌”状，殷医生令两名护士协助把她扶至分娩椅上，仍摆好分娩姿势，暗地却叫人在隔壁房间高高叠好一摞粗瓷器，突然推倒地上，患者突闻巨响，大吃一惊，伸出的舌头就自然缩回去了，闻者无不称奇。他对我解释，此法受教于明代名医徐迪，当时有一孕妇，仰身取物后，突然不能向前俯身弯腰，无论坐卧行走，从此只能仰着，成天呈“耀武扬威”状，徐迪见状命人给孕妇穿衣裙十层，然后当众给她解裙，孕妇很是惊恐，当徐迪解裙解至中层时，孕妇羞赧不堪，便奋力俯身护裙，只是一个刹那，其身体便恢复了原状。殷晓轩称，这就是恐吓治病。

同样的病，病分南北，拿痹病来说，南国多风湿痹，北地多风寒痹，后者的症状是关节痛如刀割，遇寒尤剧，简直痛不欲生。殷晓轩治寒痹，除了经典的“防风汤”、“乌头汤”外，常因地制宜，令农民找来一捆芝麻秆，点燃，令患者脱衣边烤边熏边跳，汗出即盖被卧于静处。一大爷说，只熏了五次，就好了，庄稼地多的就是芝麻秆，殷大夫治病，几乎不花钱。

如今，殷大夫的名声渐渐地终于从齐鲁传到上海，为患者计，我还真愿意为他做一次公益的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