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日，在日本东京国会参议院，在野的生活党议员山本太郎投票时痛斥安保法案。

■高兰

日本执政联盟控制的国会参议院全体会议19日凌晨不顾在野党强烈反对，强行表决通过了安保法案，法案宣告正式成立。此次安保法案通过后，日本开始从战后和平体制急转为战争体制。今后，日本社会何去何从，引起世界的强烈关注。

审议过程：对日本民主政治的严峻挑战

此次安保法案在众议院、参议院的审议过程来看，总体上构成了对日本民主政治的严峻挑战。具体表现为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不合程序。日本自民党在改变了扭曲国会的情况下，运用自民党在国会的稳定多数议席（三分之二以上）的优势，强行改变审议程序。尽管日本反对党试图阻止表决，包括大闹参议院，但由于自民党和公明党执政联盟在众议院占据稳定多数席位，冲垮了反对党的抵抗。在审议法案的程序上，安倍政府及执政联盟为了加快进程，有意缩短讨论过程，并且无礼且蛮横答辩，甚至在没有最后质询及让安倍晋三作最后答辩前，突袭进行表决，无视法案审议程序，最终迫使反对党议员一拥而上包围议长及抗议，引起国会罕见的混乱与失控。

第二，不合宪法。根据和平宪法第九条，战后日本历代保守政权与内阁法制局均认为，在专守防卫范围内自卫队与安保是合宪的，集体自卫权的行使是违宪的。日本国内大多数学者与民众认为，此次安保法案是不符合宪法的。关于安保法案，日本国内出现了护宪与违宪的斗争。在和平宪法尚未修改的情况下，数以万计的民众一再到国会示威反对法案，大批宪法学者及法官也认为法案违宪。另一方面，护宪派内部出现分歧。尽管修正主义的护宪派认为在专守防卫范围内自卫队与日美安保是合宪的，但原理主义的护宪派则认为自卫队与日美安保的存在本身也是违宪的。

第三，不合民意。近期日本国内多个民调都显示，日本国民大部分希望政府作出详细解释，反对匆匆通过法案。NHK电视台进行为期三天的民意调查显示，赞成在本届国会通过安保法案的仅为19%，反对通过的高达45%。由《朝日新闻》进行的民调表明，认为有必要尽快通过法案的民众只有20%，反对的则有68%；认为国会已充分讨论的只有11%，觉得讨论不彻底的则为75%。即使是《产经新闻》的调查也显示，日本全国1.26亿人口中，参加反对安保法案的人达到了340万人。

第四，违反民主、违反和平主义。新安保法案抛弃了和平主义，架空了日本的和平宪法。新安保法改变了宪法解释，即改变日本宪法第九条的主要内容“放弃和发动战争的权利”，允许日本自卫队到海外作战和协防盟军，是一种变相的“修宪”。这次投票标志着日本军事政策在70年后发生了最为根本的变化，因而引发数十年来在东京所没有见过的大规模和平运动。

后续影响：从战后和平体制转向战争体制

新安保法案实施以后，对日本战后以来的和平体制带来巨大冲击与严峻挑战。具体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日本被绑上了美国的全球战车，将导致全球树敌。新安保法案被认为是由美国前副国务卿阿米蒂奇等直接推动的产物，是安倍对美国的安全承诺。美日都希望强化同盟关系，新安保法案被认为是符合4月日美两国政府修改的《日美防卫合作指针》精神。美国无法放弃日本这一重要的战略基地，日本自卫队今后将成为美国战争的帮手，其后果将导致全球树敌。一个明显的事实是，有关日本参议院和平安全法制特别委员会通过安保相关法案一事，美国国务院发言人柯比17日表示，“欢迎”日本在地区及国际安全中发挥更积极的作用。日本政府强调，安保法案成立后，日本主要是对海外美军等其他国家军队提供后方支援。但是，从伊拉克战争以及阿富汗战争来看，补给活动是恐怖分子最易被攻击的目标。因此，如果美国在全球任何地方发生战争，日本受到攻击的风险随之产生。

其次，增加了日本本国国家安全的成本。今后，根据新安保法案的条款及要求，日本将为美国等盟国提供更多军事以及后勤支援，因此将增加日本国家安全的成本。此外，日本今后容易走向扩军之路。此外，为了确保安全保障体制，日本将会把安全成本进一步转嫁给冲绳地区，引发冲绳地方与日本中央政府之间进一步的矛盾，并导致冲绳美军基地新一轮更加激烈的反对运动。特别是，日本自卫队员将承担参与直接战争与间接战争带来的生命代价，日本国民也有可能成为全球恐怖势力的攻击目标。

最后，增加了日本周边国家的警惕与对抗。新安保法案的实施，将使得日本有可能主动参战，集体自卫权的本质将导致对手国家的报复与攻击。

总之，安倍政府推行新安保法案，强行终结战后70年日本和平发展的道路，将极大地改变日本战后和平体制下在政治、经济、安全、社会等方面相对和平、稳定的结构，将日本引向一条动荡不安、危机四伏的歧途，日本年轻一代将面临危险、动荡的未来。但是，通过这次反对安保法案运动，日本和平主义思潮开始复苏，激发了日本保守主义与和平主义两大社会思潮的进一步冲击与摩擦，日本领导人今后将难以再通过参拜靖国神社、歪曲战争历史等历史牌吸引支持率。相反，日本的和平运动将持续进行下去，以美国为中心的集体自卫权与以联合国为中心的集体安全保障体制之间的争论也将不断加强，有可能导致日本安保政策理念发生颠覆性变革，不仅对安倍强权政治带来挑战，对日美安保体制本身也将构成最直接的挑战。

作者系同济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研究院副院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