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阳遗址三号古城2017年发掘遗迹。

有考古界“奥斯卡”之称的“2017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终评会4月10日下午在北京结束，在两天的会期中，26项入围考古项目经过激烈角逐，有10项最终突出重围，成功入选。当日下午，中国文物报社、中国考古学会联合在北京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当天揭晓的“2017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陕西西安秦汉栎阳城遗址、陕西高陵杨官寨遗址两项考古新发现获此殊荣。

▲栎阳遗址三号古城内建筑遗存。

秦汉栎阳城遗址三号古城应为战国秦都栎阳所在

栎阳城是西安附近秦咸阳城、汉长安城之外的第三座秦汉都城。栎阳是战国初秦献公和秦孝公的都城。文献记载，秦献公二年（公元前383），秦国都城由雍城迁至栎阳。公元前356年，秦孝公任用商鞅在此实施了著名的“商鞅变法”，使秦国强大起来，为统一中国打下了基础。在商鞅的主持下，秦国营建了咸阳城，后于秦孝公十二年迁都咸阳。栎阳为秦都34年。

栎阳城还是秦亡后项羽所封三秦之一塞王司马欣的驻扎地，也是汉定统一之都、汉朝的第一座都城。刘邦以栎阳为都城，整顿队伍，向东挺进，逐渐完成统一全国大业。

从调查和考古发现看，栎阳城遗址位于今西安市阎良区东侧的武屯、新兴街道一带。上世纪80年代，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栎阳发掘队对栎阳城遗址开展了系统的考古勘探与发掘，确定了栎阳城遗址的南墙、西墙，并在城中发现大量建筑遗址及道路，但因地下水位甚高，未发现北墙、东墙。

近年来，秦汉栎阳城遗址勘探发掘工作取得突破性进展。2013年至今五年来，由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与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研究院联合组成的阿房宫与上林苑考古队，通过大范围勘探、小规模试掘，先后在这里确定了三座古城，在三号古城中陆续勘探发现、试掘确定了多座大型宫殿建筑，确认三号古城的建筑上限不早于战国中期，与文献记载的秦献公、孝公建都栎阳的时间吻合，应为战国秦都栎阳所在。

2013——2017年，陕西西安秦汉栎阳城遗址在精确测量和考古地理信息系统的支撑下，通过大范围勘探和小规模试掘的方式，先后确定了一号、二号、三号等三座古城，并初步明确了保护范围，并在三号古城内试掘确定了多座大型宫殿建筑，确定三号古城的时代为战国中期至西汉前期，即文献所载的秦至汉初栎阳，并在遗中发现大量的建筑构件和生活设施，其中，在对栎阳城三号古城的发掘中，出土一件残破的陶壶，陶壶上的陶文引起考古专家重视，在陶壶口有“栎阳”两个字。这是首次在该地区发现带有“栎阳”两字的器物。这一发现为证明该遗址三号古城为秦汉栎阳城找到了铁证。

在对三号古城的系列考古勘探和试掘中，获得了大量的筒瓦、板瓦、瓦当等建筑材料，它们时代特征明显，与凤翔秦雍城、咸阳城、秦汉上林苑、汉长安城遗址的同类遗物形制大体相近，显示出其上承雍城、下接秦咸阳，并延续到西汉前期的时代序列。而出土器物上“栎阳”、“宫”的刻划文字，则表明遗址所在即文献所载栎阳。

▲栎阳遗址发现的巨型筒瓦之一。

▲2017年10月，出席秦汉栎阳城考古学术座谈会的专家们兴致勃勃地参观出土文物。

2017年10月，在中国考古学会秦汉考古专业委员会和西安市文物局等主办的秦汉栎阳城考古学术座谈会上，30余位专家学者一致认为，栎阳城遗址的考古成果重大，从考古学上揭示了秦从王国到帝国的演变，是研究秦汉帝国考古学文化的重要遗址，历史意义极为重大。

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历史学部主任刘庆柱评价说，“阎良不仅仅是商鞅变法徙木立信之地，更是历史上第一个改革之都。栎阳城作为战国时秦国、西汉早期都城，规模大，保存较好，有比较完整的城市布局，对研究秦汉都城的规划、中国城市的发展史都有重要价值，秦都栎阳开启了中国帝国时代的开端……”

在后都城时代，栎阳依然是秦最大的兵器制造中心、最重要的国防工业基地

为进一步确定栎阳城遗址的保护范围，为其保护规划的制定提供翔实资料，从2013年开始，考古队重启了栎阳城遗址考古勘探发掘工作。先后发现并确定了一号(位于武屯镇境内)、二号(位于武屯镇、关山镇、新兴街道办境内)、三号(位于新兴街道办境内)等三座古城，并判断三号古城时代为战国中期至西汉早期。

秦汉栎阳城遗址项目负责人、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刘瑞研究员介绍，此次发掘工作的设想是：

（1）重新勘测确定西墙、南墙位置顺着西墙向北寻找，通过西墙找北墙，顺着南墙找东墙；

（2）重新勘探测量城内道路，顺着道路向北、向东勘探，寻找北墙、东墙所在；

（3）确定古桥位置后，寻找古桥南侧道路，向南寻找，确定北墙所在；

（4）在已知的南墙、西墙外钻探，确认有无护壕沟存在，为保护范围制定提供依；

（5）若发现城壕，沿城壕追踪勘探，为保护范围制定提供依据。

勘探发现，一号古城东西约1720米、南北约2400米左右，发现北城墙，东墙未发现。发现一号古城东北的二号古城，与一号古城有较大范围叠压。它东西约3100米，南北约3900米，东北部被石川河冲断，在该河东岸、北岸有小面积分布。

2014年起，考古队在南北620、东西约170米的范围内发现较大规模的建筑遗址，北侧发现前后四个夯土台基，南侧发现边长100米左右院落。并未发现城墙。随后，发现早晚两期北墙、西墙。对三号古城建筑遗址试掘过程中发现有动物瓦当、槽形板瓦等，发现一套三进式建筑的地下室等遗迹。

2017年，除继续对三号建筑进行发掘外，考古队开始对周边四号、五号建筑进行发掘。在五号建筑发现地漏、渗井、房址、瓦当等。

谈及发掘收获，刘瑞介绍说：在该地点出土的凤鸟纹、动物纹瓦当、槽型板瓦，与凤翔秦雍城遗址的同类遗物形制大体相近，时代基本衔接；三号古城内建筑群的时代不早于战国中期，沿用至西汉前期；巨型筒瓦、瓦当、饕餮纹瓦当配套出现（成山宫、碣石宫）。其中，浴室是对秦汉宫殿生活区的第一次集中发掘，其特点是秦汉时期遗址遗存中最早、最集中、设备发现最全的浴室。此外，还发现有壁炉、灶等，以及秦汉宫殿建筑内发现的最早地下室。

▲“栎阳”“宫”陶文。

▲出土的瓦当。

通过近年发掘，从建筑、政治及经济形态等方面，对栎阳城的规制进行一定的了解。可以看出，汉承秦制，始自栎阳城。

发掘发现，栎阳城是改革之都、农业重镇和制造业基地。在考古发掘中各地屡有“栎阳工”、“栎阳工师”铭文秦兵器出土，如秦“工室”类封泥。“工室”封泥、秦二世时“栎阳左工去疾”铭文表明，即使在后都城时代，栎阳依然是秦最大的兵器制造中心、最重要的国防工业基地。

巨型筒瓦、空心砖踏步道、“栎阳”文字等标志性遗物，锁定秦王宫殿

刘瑞介绍，在对三号古城内遗存的发掘中，陆续出土了大量的筒瓦、板瓦、瓦当等建筑材料。动物纹瓦当、槽型板瓦、筒瓦、板瓦等建筑材料的特征，不仅与凤翔秦雍城遗址的同类遗物形制大体相近，上承雍城，下接秦咸阳，并延续至西汉早期，前后时代发展系列明显。

“在3号城内大型建筑基址中发现的长73厘米，最大直径63厘米的巨型筒瓦，还出土了夔纹大瓦当的残片、空心砖踏步道等指标性的遗物遗迹，揭示出这些夯土建筑应为秦高等级宫殿，战国时期秦王的宫殿。”刘瑞说，砖质踏步是由带有精美纹饰的空心砖铺成的，这种形制的踏步此前在杜陵寝殿中发现过，说明只有皇帝、皇后身份的人才能使用，进一步说明这里是秦国皇宫的宫殿建筑。

在三号古城出土器物残片上，还发现了“栎阳”、“宫”字样的陶文，确认了栎阳三号古城就是“商鞅变法”发生地的“秦都”。此外，在一些器物残片上陆续出土的数量众多的“栎市”戳印陶文，与文献中秦献公在栎阳“初行为市”进行经济改革的记载相符，这是秦人最早的商品经济的实物发现。

▲巨型筒瓦和夔文大瓦当。

据了解，巨型瓦当过去在辽宁绥中的秦碣石宫遗址、秦始皇陵等高等级遗址中都出土过。栎阳城巨型筒瓦的发现，说明皇家等级的巨型瓦当是和这类筒瓦一起使用的。这一重要发现解释了大型瓦当在屋脊上摆放的位置和方向，很可能是放在大型宫殿屋脊的两侧。

在栎阳城3号宫殿的西边界处，有大量的瓦砾堆积。刘瑞说，应该是宫殿自然倒塌后屋顶的瓦顺势倒下形成的。巨型筒瓦当时应该是扣在房顶的最高处，也就是整个建筑屋脊处。

汉唐国家水利工程的首次大规模考古勘探

郑国渠和白渠，是秦汉时期著名的水利工程。这次发掘，基本解决了郑国渠、白渠的相互关系和渠线走向，填补了秦汉时期最重要国家农田水利工程的考古学空白。

在栎阳城遗址的勘探中，考古队在石川河西侧发现两条东西向的大型沟渠，认定应与郑国渠和白渠有关。在栎阳城北,考古队发现了水利系统，大型沟渠的钻探与发掘，是汉唐国家水利工程的第一次大规模考古勘探。

白渠是古代中国最强盛的汉唐时代于首都地区兴建的最重要国家水利工程之一，对后代关中引泾水利有着直接的影响。专家指出，栎阳城北白渠的勘探与试掘，是中国古代大型水利工程考古的重要发现，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从勘探试掘情况看，白渠的渠线选择、渠道规格均优于郑国渠，显示出秦汉大型水利工程建设的发展与成就。

刘瑞说，试掘白渠、郑国渠形成的结论是：在时间上，郑国渠废而白渠兴；在取水方面，白渠取自泾河、郑国渠则多河取水；在工程上，郑国渠确实是间谍工程、工程浩大而设计不合理、后期维护困难。

首次发掘出战国时期秦王后妃专用的“豪华浴室”

从2016年至今，在三号古城中陆续试掘确定了多座高等级的大型宫殿基址，并发掘确认，三号古城的建筑应为战国秦都栎阳城的核心宫殿所在。

刘瑞介绍，在三号古城的建筑中发现了含有半地下式的宫殿基址，这种类似的建筑形式此前只在汉长安城的未央宫、长乐宫、桂宫等皇宫中的高等级宫殿建筑中有过发现。在战国时期秦国的国都中发现这种形式的建筑看，考古队此次找到了“汉承秦制”在建筑形式上的源头，应该就在战国时期的秦都栎阳。

在秦汉栎阳城遗址，贴着陶砖、配有壁炉的战国秦国君与后妃的“豪华浴室”惊艳面世，分别位于栎阳城遗址三号城内的两处建筑基址里，这些浴室是对秦汉宫殿生活区的首次集中发掘，这是秦汉时期遗址遗存中最早、最集中、设备发现最全的浴室。此外，还发现有壁炉、灶等，以及秦汉宫殿建筑内发现的最早地下室。

在三号城内四号、五号的建筑基址内，发现了三处浴室和一处壁炉。“在小探方里我们非常吃惊地集中发现了三个浴室，实际上是在一个大房子里头有两个浴室，在另外一个房间发现了一个浴室。”刘瑞介绍，四号建筑基址应该是三号城内主要宫殿建筑之后的一组附属建筑，是当时的生活区。通俗地讲，就是皇宫里的后宫所在地。从残存的遗迹看，从房屋的布局来看，这两处浴室都是豪华的大套间，浴室铺有地砖，四壁还有精美的墙砖。在浴室的排水口上方，还保留着木头的痕迹，所以推断这里曾经铺有木板。在一处浴室隔壁的房间还有个壁炉，可以提升室内的温度。室内一角有下凹的漏水口，并有排水口，其形制、尺寸与秦都咸阳宫殿内的浴室基本一致。

▲五号建筑F4内浴室。

▲地漏、渗井。

栎阳城内这样设施齐备的浴室，应是目前发现的时代最早、最为集中的发现。专家根据建筑的格局和东南位置的浴室面积推测，东南位置的这处浴室可能为秦国国君的专用浴室，东北侧的浴室则由后妃使用。据了解，这样设施齐备的浴室遗址，可能是全国现存最早的。

文：文汇报驻陕西记者 韩 宏

图：陕西省考古研究院、文博中国、故宫考古 供图

编辑制作：韩  宏

责任编辑：叶志明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