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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朗特姐妹诞生200周年之际，英国集中推出了一批讲述三姐妹人生故事的作品，BBC　出品的纪录片《体验勃朗特姐妹》　是其中比较特别的一部。纪录片以三位女读者为领路人，引导观众和她们一起回到勃朗特姐妹生活的年代，经历她们的文学创作历程。尽管这样的视角并不全面，但仍然有助于今天的读者了解她们如何在艰难短暂的一生中，创作出了那些让人充满遐想和爱意的作品，为我们解开伟大作品之所以不朽的奥秘。

——编者的话

三八妇女节看了英国BBC拍摄的题为　《体验勃朗特姐妹》　的纪录片，这几天脑海中经常会浮现出她们的身影，并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们艰难和短暂的一生。几乎是苦命和绝望的勃朗特姐妹创作了让后人充满遐想和爱意的小说，例如　《简·爱》，例如《呼啸山庄》。这些被历史记住的小说不但记录了她们内心对爱的渴望，而且字里行间还充满了她们对忠诚的赞美、对最不具有私利的爱情的向往。即使在大数据时代的今天，这些小说仍然不会失去其继续存在的理由；即使在爱常常等同于交易的今天，这些小说仍然会给人一种美好的希望和憧憬———因为勃朗特姐妹的文字触及了人的基本情感和追求，这正是这些作品至今仍有魅力的原因，很可能这也是拍摄这部纪录片的初衷。

纪录片从三个女粉丝的角度出发，通过努力地去寻找三姐妹生活的轨迹，通过走进她们的生活或成为勃朗特的方式　(例如去实地考察、还原她们的生活情景、以及过她们的日常生活和走她们走过的路等等)，试图重塑三姐妹的生活环境和探索她们的写作动机。三位粉丝最想知道的是：这三位本是默默无闻的年轻女子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创造出三本旷世之作　《简·爱》　《呼啸山庄》和　《安格妮斯·格雷》　而扬名天下，是什么激发了她们的灵感和天赋。也许三位粉丝并没有得到这一问题的最佳答案，但影片提供的丰富的背景资料和细节肯定能继续帮助她们以及广大的读者，更好地去理解三姐妹以及她们的作品。

影片一开始就把我们带入三姐妹的故乡西约克郡哈沃斯村。身为牧师的女儿，三姐妹离家当过一段家庭教师后，于1845年前后先后回到了自己的家。故乡虽然带给她们久违的自由和安宁，但只有磨坊工业的这一贫困地区根本就解决不了她们的工作问题，她们唯一的弟弟又因失恋而酗酒成性，并且失去了生活自理的能力。这样，解决生计问题就成了三姐妹遇到的头等大事。大姐夏洛特萌生了靠小说养活自己的念头，她的执着和对三姐妹才华的信心促成了这些小说的问世。1845年下半年起，三姐妹日夜无休地坐在餐桌旁，奋笔疾书，在相互鼓励又相互竞争的气氛中，竟然在短短的八个月中完成并出版了她们的巨作。她们的作品冲破了维多利亚时代小说的狭隘和禁锢，给当时循规蹈矩的读者以更多想象的空间和自由，当之无愧的成为英国文学的伟大作品。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恰恰是这一没有任何远方和梦想的极其现实的目标，给世人留下了最具梦想和最富诗意的远方。

夏洛特无疑是三姐妹中最果断和最坚强的一个。她8岁就被送到寄宿学校。这一学校的创始人是个狂热的宗教徒，在他看来孩子们宁可早早夭折，也不要在罪恶中度过一生。恶劣的生活条件和疾病是这所学校的常态，夏洛特的两个姐姐就在这一学校里得病死去。这段充满伤痛的经历被写进了　《简·爱》，成为小说最成功的情节之一。纪录片中，当三位粉丝徘徊在这一阴沉和可怖的学校周围后，她们感到的不仅是内心的恐惧，而且也增添了对夏洛特的感性认识。存活下来的夏洛特成年后一心想去学法语，她来到布鲁塞尔学习，爱上了她的已婚的教授，无果的爱情和弟弟的沉沦最后让她重回家乡，并放弃了在英国办法语学校的初衷。夏洛特发现妹妹艾米莉在写诗，自己也开始动笔，后来最小的妹妹安妮也加入写作的行列。夏洛特在外的丰富经历、她对自己写作天赋的认可、以及她想得到外界承认的野心终于让她产生了靠写作为生的念头，并说服两个妹妹和她一起进入创作的世界。夏洛特的处女作　《教授》　并没有被出版社采用，倒是她妹妹的两本小说先被出版社接受，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夏洛特并没有气馁，而是马上完成了她的成名之作　《简·爱》。

艾米莉无疑是三姐妹中最具个性的一位，她的成名作　《呼啸山庄》　就证明了这一点。当我跟随着影片中三位粉丝走在西约克郡荒野上，看到风把大树刮到几乎与地面拉平的镜头，看到荒野中突然冒出的流水，这一切又让我记起了这部小说传递的那种充满原始的爱和大自然可怕的力量。艾米莉从她生活的环境中吸取的不仅仅是表面的气氛，更为重要的是她创作的人物绝对与这野性的环境绝配。她笔下的爱情在一定的程度上就是残酷大自然的反映和见证。《呼啸山庄》与文明无关，所以对生活在工业化以后的人来说，这本小说处处流露的自然之力会让不少人感到久违的震撼。艾米莉离家当家庭教师的时间最短，她喜欢待在家里，喜欢做家务，喜欢生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远离外界的喧闹和世事的纷扰。她提出要以假名给自己的作品署名，并坚持要隐瞒自己性别。艾米莉孤寂和强大的内心是创作　《呼啸山庄》　的源泉，也是她自己唯一可以依存的东西。

安妮是最小的妹妹，她很早就去当家庭女教师，当时的家庭女教师地位低下，并且常常会遭到不公正的对待。对受过教育并有很高文化程度的安妮来说，这些不公的经历会造成她内心的尴尬和不满。她把自己的体会写进了　《安格妮斯·格雷》　一书中，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这既是一次反抗，也是一次控诉。安妮与两个姐姐相比，似乎个性更为突出，也更为坚强。

1848年，三姐妹的弟弟去世，不久后两个妹妹也因为得肺结核而相继死去，只剩下姐姐夏洛特。影片的最后特地安排了夏洛特的一场模仿婚礼，或许是为了减轻观众内心的压抑。坚强的夏洛特决定不顾父亲的反对，毅然决然地把自己嫁给了父亲的牧师助理。无法猜测她当时的动机，但她坚强的性格和对生活的热爱肯定是她敢于反对父亲的直接原因。

看完影片后当然还存有遗憾，最大的遗憾是影片完全没有触及到三姐妹的父母，特别是他们的父亲。身为牧师的父亲一直和女儿相依为命，他的存在不可能不对她们的创作有所影响。了解三位出众女性父亲的愿望看来要等一部新的纪录片问世了。

文/李健鸣 (作者为知名剧作家、翻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