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汇报记者 许旸

入围茅盾文学奖等主流奖项、影视机构抛来橄榄枝、同名纪录片筹拍……这种文学性与商业化的多赢局面，让国内首位科班出身的创意写作博士叶炜备受鼓励。就在几年前，还有人反问他，读创意写作专业有用吗？如今，随着出版、广播电影电视、游戏与新媒体的快速发展，日益庞大的文化市场愈发显示出缺少创意写手的焦虑。日前在沪举行的首届世界华文创意写作大会上，有专家直言，创意写作人才的巨大缺口，成了当下文创产业发展的一块“短板”。

中国人民大学外国语学院副院长刁克利认为，创意写作处在文化产业价值链的始发端，提供了脚本和策划资源，也为文化创意产业培育出大量人才。当然，在强调创意写作训练的同时，也要警惕那种千篇一律的程式化量产和自我复制。

文创发展需打造写作人才蓄水池

创意写作课程最早来自美国爱荷华大学，通过一系列创作技巧与规律的传授实践，为欧美、澳洲、日韩输出了大量小说家、编剧、策划师，理查德·耶茨、哈金、白先勇、严歌苓等作家都曾就读此专业。爱荷华、墨尔本、都柏林、爱丁堡等地积极打造创意城市的招牌，其背后也有创意写作的影子。

最近几年，从最初的反对、质疑到观望、探索，这一新兴事物日益受到人们重视。2009年，国内首家创意写作研究中心在上海大学成立，中心主任、教授葛红兵认为，当代文学不仅仅是作家的个人事业，也是文化产业的一部分，甚至成为影视等其他文化艺术样式的前文本，创意写作打造复合型、创造型写手，正是满足呼应了文学艺术及文创产业发展的需求与趋势。

刚毕业的叶炜回望“乡土中国三部曲”创作时，便发现作品已悄然打上创意写作烙印。写完《富矿》，他觉得有些富于文学意味的东西没有充分施展，便在《后土》里添进“土地庙”意象，“村里年轻人结婚时到那里拜一拜，人死了出丧去‘报到’，土地庙串起一个苏北鲁南小村庄发展史。”这种多感官、多视角手法，正是创意写作尤为注重的创作“法宝”之一，到了《福地》，他索性转换叙事口吻，选择老槐树这一拟人视角观察民风民俗、剖析乡土变迁。《富矿》、《后土》先后入围第八、第九届茅盾文学奖，不少影视公司陆续表达合作意向，作者还正为同名纪录片继续进行脚本创作。

这种文本与影视的对接，已成为国外文化产业链上的常见景观。“英国排名前100位学校中，82个学校设创意写作课程；围绕美国好莱坞电影产业，有2400个工作坊为影视业提供原创内容，80%以上的专业剧作人才具有创意写作背景。”葛红兵谈到，创意写作不仅培养作家，更着力于为影视制作、出版发行、广告、演艺娱乐、文化会展、数字内容和动漫提供写作从业者，堪称文创产业的人才蓄水池。

对接市场不等于抛弃艺术自觉

目前，专业的创意写作培养已在国内多地开花，北京大学、复旦大学、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等十几所院校都开设了创意写作研究生或本科专业。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王宏图告诉记者，创意写作训练，是培育激发表达想象力的有效途径。写作不再神秘，一切看上去有迹可循。以情节设置为例，要推进小说向前发展，就得不断制造冲突，套用美国创意写作教师杰里·克里弗的理论，渴望+障碍=冲突。“也就是说，主人公渴望某物，为了满足这个目标，写作者必须设置一个个障碍等待笔下角色去克服。创意写作教授的，正是这些从无数作品中提炼萃取出来的经验。”

一旦创作经验细化到如此具有可操作性，创意写作怎么规避被“驯化”成套路货？“在注重创意写作培养的过程中，我们要特别警惕创意写作群体被市场牵着鼻子走，沦为千文一面的流水线写手。”王宏图认为，面对商业化的需求，创意写作人才孵化要特别防止功利主义，当创意被“批发”量产，创意作品就容易丧失文学自身最内核的追求，更谈不上创意的优势竞争力，这显然无益于文化产业的长远健康发展。

日前，上海大学10名创意写作硕博士生集体完成《大宋江山》10卷本超长篇小说及影视剧本转码。当选题确定后，写作者通过历史文献阅读、研讨会策划方案，列举分卷故事大纲框架和人物关系谱，分头单部创作再统筹完成。这种“团体作战”的工作坊模式，让各部分写作显现了某种优势——个性化语言、理念和架构被有效保留，不够吸引人的平庸想法则被剔除。有专家提出，在保留与剔除的考量上，除了契合商业传播的规律以外，文学性是不能被漠视的。毕竟写作不仅仅是会耍笔杆子，还有对世道人心的洞察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