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迈克尔·乔丹在高中时被踢出校队的真伪难辨的传言，史蒂芬·库里与乔丹，从来不是同一类人。“飞人”刚出道时即被视作“天行者”大卫·汤普森的接班人，他一路创造着历史，也一路收获着赞誉。而直至三年前，库里，这位长着娃娃脸、身材瘦削的控球后卫，还未曾出现在专家们关于NBA全明星阵容的讨论之中。剑走偏锋而远离主流，一如彼时库里所处的那支金州勇士队。

这是一支即便上赛季夺得NBA总冠军却依然无法从质疑声中脱困的球队，如今却与20年前那支拥有乔丹的芝加哥公牛队共同拥有着单赛季常规赛72胜的历史纪录。勇士的传奇经历并未结束。如若能在今晨的常规赛收官战中击败灰熊，他们就将成为联盟史上的最佳球队。至少在统计学上，这里不需要多余的“之一”。

只不过，当舆论肆意地罗列数据，盲目地假想着两代传奇球队跨越时空的对抗时，讨论者们却大多忽略了勇士如今的环境与20年前的巨大差异，人们似乎遗忘了，即便伟大如那支八年六冠的公牛，也曾从质疑声中一路走来。

颠覆者总被“妖魔化”

关于篮球运动在未来的发展，曾一手导演上世纪80年代湖人“表演时刻”(ShowTime)　的篮坛教父帕特·莱利曾如是设想，“球场上位置的模糊化将不断加剧，未来属于五个身高相仿、技术全能的摇摆人的组合。”

愈趋同质化的球风，如实验室流水线般定制的球员，在莱利最初提出这套先锋理论时，质疑声不绝于耳。但今天的勇士队却在无意间证明了“五个摇摆人”理论的可行性与惊人的前瞻性。在近两个赛季球队所使用过的数十套阵容组合中，库里、汤普森、巴恩斯、伊戈达拉与格林的“小个阵容”拥有着单位时间内最高的净胜分。除作为控卫的库里外，该组合其余四人身高均2米03左右，悉数掌握着控球、空切、远投、背身单打、传球等全套锋卫摇摆人技术，以及内外线防守脚步。

对于球迷而言，库里与汤普森的逆天投射能力，颠覆了“靠远投无法赢冠军”的传统观点，也是这支勇士队最具辨识度的标签。然而归根结底，进攻端错综复杂的转移球与空切能力，防守端频繁而又无明显盲点的防守轮转，才是其建队根基，也是勇士与本世纪初的小牛、太阳等“跑轰”球队间的区别所在。尽管就数据而言，104.2分的场均失分仅处联盟中游，但造成感官与数据的偏差的主因则是勇士极快的攻防转换节奏。倘若粗暴地以单位时间防守效率而言，百回合失分仅100.9分的卫冕冠军在防守端的表现甚至还要略优于当年那支以防守著称的公牛队。

然而，多数人都并未意识到一点，如今勇士阵中，除了曾以“魔术师”约翰逊接班人姿态进入联盟，却遭遇毁灭性膝伤的替补控卫利文斯顿，以及因身体素质年少成名的巴恩斯外，其余球员在最初的球探报告中均被归结为功能性球员。无论是以纯投手身份出道的汤普森，抑或是曾经的矮个蓝领内线格林，蜕变之快让人猝不及防，就连如日中天的库里也曾因受限于平庸的跑跳能力而仅仅被定位为“能处理球的投射型后场”。这也正是“后现代化”的球风之外，这支传奇球队对联盟的另一种颠覆。

从争冠无望的边缘球队一路走来，勇士所挑战的不仅是人们对篮球运动的认知，还有对联盟格局的理解。或许是保守的心态作祟，当外界在称赞着“菜鸟”主帅史蒂夫·科尔对这支球队攻防体系的打造的同时，质疑其昙花一现，甚至只是侥幸身在这个有利于外线球员时代的声音，从来没有停歇过。

质疑你的人也曾被质疑

正如库里与乔丹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一般，20年前的公牛与如今的勇士也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至少而今看来，前者的爆发远不如后者这般迅猛。倘若将时钟拨回至公牛传奇开始的1995年深秋，萦绕在乔丹、皮蓬、罗德曼们身边的却尽是问号———“难道穿回了23号，他就能变回以前那个乔丹?”“少了格兰特，一支没有顶级内线的球队怎么可能走得远?”

历史的演变总有着出人意料的相似。半年后，当公牛带着72胜10负的史上最佳战绩结束常规赛，上世纪70年代的冠军教头杰克·拉姆西说，这不过是“联盟实力衰退的证明”;名帅布兰登·马龙则质疑，“这支球队早已不是三连冠时期的公牛”。正如当下，在勇士已然位列史上最佳球队之列时，72胜时代的公牛控卫罗恩·哈珀依然满是不屑，“放到如今，我们的球队不仅能横扫勇士，还能创造78胜4负的战绩。”

厚古薄今的刻板印象似乎早已成为NBA的一种独特文化，如今质疑你成就的，或许就是当初与你一样击碎陈旧偏见的那群人。去年季后赛伊始，当史蒂芬·库里以黑马之姿捧得职业生涯首座MVP奖杯时，舆论间最多的论调是“伟大是以冠军为前提”;而当这位“娃娃脸刺客”真的如愿加冕总冠军时，定义伟大的标准忽然又成了质疑者口中的三连冠。就像如今，在所有关于勇士是否打出NBA历史最佳常规赛表现时，总有人不停强调———“当年的公牛最终赢得了总冠军”。

这是一种近乎荒谬的言论。在这场本就难言定论的讨论中，偷换了“打出最佳表现”与“史上最强球队”的概念。只不过，换个角度而言，只能以无法预知的未来作为论据，或许也进一步证明了这支勇士的卓越。34场客场胜利，赛季从未遭遇连败，也没有任何球队能多次击败勇士，诸多数据的背后所折射出的正是这支球队无与伦比的调整能力，而这则是当年那支全队平均年龄29.9岁、先发平均年龄32岁的公牛也无法企及的。

莫言关公胜秦琼

在客场击败马刺赢得赛季第72胜后，勇士队官方推出了一部“72胜公牛20周年纪念”剪辑。致敬之余，也引发了一场更“腥风血雨”的讨论。如果两队跨越时空相遇，谁能成为最终的胜者?　就粗略的统计而言，无论在何种社交平台，芝加哥的支持者似乎都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倘若抛开视频集锦中行云流水的传切配合与天马流星的高空作业，忠实地回顾当年的比赛录像，你就会惊讶地发现，NBA比赛规则在这20年中的巨变。诚然，相比过去，这是一个更有利于外线球员的时代，老一代球员在限制区外习惯性的手部施压(HandchecK)动作早已被联盟禁止，取而代之的是明星后卫们场均罚球数的飙升。这一规则的修改究竟有多大的效果?从2004－05赛季首度采用NoHandchecK规则后，NBA场均得分榜前十位近5分的得分涨幅就可见一斑。

只是，在老派球员们一味嘲笑着如今球场上缺乏身体对抗时，却不得不正视现实———各队日益复杂的防守体系，以及那种步步围剿的防守层次感。事实上，无论乔丹、库里，抑或是两队阵中的其他核心球员，他们初入NBA时的风格与后来的成熟期相去甚远。从最初的一味强突，到日后掌握全套背身技巧，即便乔丹也曾经历蜕变。这话基于时代背景下的自我改造，科比身上有，勒布朗·詹姆斯身上有，库里也同样有之。

对于库里与勇士的成功，NBA总裁亚当·萧华曾以最简洁的话语概括，“把他们放到任何时代都能成功。”企图心、野心、对于胜利的渴望，这是两代传奇共同的特质，而关于他们的比较也注定只是一场永无定论的臆想。若有人一再追问，套用拉里·伯德当年被问及“梦八与梦一孰强孰弱”时的回答或许最为巧妙———勇士更厉害一些，毕竟乔丹、皮蓬已经十几年没上场打过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