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岩 海量天地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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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二代”特工

俞强声的父亲黄敬，原名俞启威，是“一二九”运动的领导人之一，抗战爆发后担任冀中根据地的领导人。1949年初，任天津市人民政府首任市长，后调北京任一机部部长。母亲范瑾出身名门，出走延安参加中共，在冀中根据地任《冀中导报》主编。1949年随黄敬进入天津，参与创办《天津日报》，担任总编；后又随黄敬到北京，参与筹办《北京日报》，并担任报社的社长和北京市副市长。

黄敬与范瑾是1939年在冀中根据地结婚的，第二年范瑾就生下了大儿子俞强声。此后，又相继生了两个儿子。三个男孩儿年龄相差不大，整日在根据地四处奔忙的黄敬、范瑾夫妇想见是很难应付这三个正在淘气年龄的儿子的。

恰在此时，康生的老婆曹轶欧从延安到了晋察冀根据地，担任中央局党校干部处处长兼教务处副主任。曹轶欧与康生1927年结婚，一直没有生养。她非常喜爱范瑾的儿子，尤其是七岁的大儿子俞强声，虎头虎脑的，曹轶欧常常代为照看。俞强声也很听曹轶欧的话，曹便认俞强声做了干儿子。

五十年代黄敬一家迁居北京后，康生夫妇对待俞强声更像亲生儿子一样。1958年黄敬突然去世，不久范瑾再婚。俞家的孩子都不喜欢年轻的继父，已经二十岁的俞强声更是如此。他不愿意回自己的家，和母亲之间的关系疏远，反倒与康生夫妇的关系更加亲近。

俞强声从小学习不好，中学毕业后考不上大学，康生就让他进了北京公安学校学习。康生夫妇一生从事情报工作，他们也想把俞强声培养成一个优秀的特工。俞强声从公安学校毕业又按照康生的安排去北京公安局专门负责政治案件的一处当了警察。

受康生夫妇的影响，俞强声在政治上表现的很积极和强势。他刚工作不久，就遇上了WG，他学着康生的样子，成了热衷于整人的左派。

母亲范瑾是北京市第一批“黑帮分子”、“走资派”，是重点批斗对象，几乎每天都要被揪走在大会上批斗一通。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俞强声常常还要领着他们家所住的高干宿舍的小孩子们，在院子里再斗他妈妈一次，以表示政治上和母亲划清界线。

1969年开始的“一打三反”运动，重点打击所谓的现行反革命。许多反对WG的年轻人遭到逮捕，俞强声成为抓捕和审问这些所谓“反革命”的专案组组长。甚至他的朋友也被抓进了监狱。

1976年，北京爆发“四五”事件。俞强声作为北京市公安局的秘密警察，也参与了镇压，并获得了三等功。

俞强声虽然表现得很积极，但是由于母亲是有名的“走资派”，他没有得到重用，甚至没有资格加入中共。十年动乱结束，他的母亲范瑾最先得到平反，他也由“黑帮子弟”变回了“高干子弟”。他加入了中共，受到了提拔和重用，被调到公安部五局二处。

可是，母亲范瑾却因他曾是活跃的“造反派”，多次批斗自己，曾多次找到有关机构领导人，告儿子的状，要他们不要重用俞强声。

母亲范瑾到处写报告，宣布与俞强声脱离母子关系

1983年，中央情报机构重组，成立了“国家安全部”，由当时担任公安部副部长的凌云出任第一任部长。

凌云在延安时期担任社会部部长康生的秘书，直至1947年康生到山东渤海，凌云还是他的秘书。他与康生夫妇关系非常密切，可以想见，几乎是康生夫妇养子的俞强声，与凌云之间的关系就非同一般了。

凌云上任后，便将俞强声从北京市公安局调到国安部，担任他的秘书。由于是部长的心腹，俞强声在国安部升迁得很快。到1985年，已经是国安部外事局的处长，负责北美方面的情报工作。而且，据说当时提拔他为国安部外事局副局长的批文已经下来，只是还没有公布。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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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逃美国

这一时期，俞强声也结了婚，妻子是曹轶欧介绍的，在北京教育学院从事教务工作。按说，在八十年代初期的中国大陆，像俞强声这样的工作和生活状况，应当是很得意的。但是，令他的所有亲人朋友想不到的是，从小在中共高层长大的俞强声，竟然叛逃美国了。而且，还向美国中央情报局（CIA）投诚，提供了重要的情报。

关于俞强声是如何叛逃的，有各种说法。一种说法是，俞强声借口请假逃出香港。有一天，俞强声向单位请假，说是自己在平山老根据地的乳母病重，要去看看。可是，假期已到他却没有回来，问他的妻子也不知道。又派人问他的妈妈范瑾。范瑾一听说，就立即对来人说“坏了”，因为那个乳母早就去世了。国安部再通过自己的渠道一查，俞强声已经从香港到了美国。

另一种说法是，俞强声因婚外恋出逃。当时俞强声参加一个中共代表团到了美国。中共官方组织到国外访问，代表团中都要掺进去一两个国安部的人，以防有人中途脱逃。没想到，到了美国没几天，俞强声找不到了，监督脱逃的人逃掉了。

他的妻子本来就是曹轶欧一手撮合而成，与他感情一直不好。到了国安部以后，他很快另外有了情人。1985年初，他的情人先去了美国。或许是他们已经商定好去美国的计划，俞强声随后找了一个随团机会也去了美国。一到美国，他就脱团找情人去了。为了在美国能留下来，俞强声选择了向中情局投诚并出卖情报。

可是，这其中也有疑问。作为一个国安部的官员，俞强声几乎不可能到了美国才主动与中情局联系投诚，那很难取得中情局的信任。因此，有另外一种说法，美国中情局对俞强声的策反其实早就开始了。

俞强声叛逃前的照片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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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A策反

特工出身，又以撰写特工题材而有名的加拿大作家陶德?霍夫曼，在他出版的《内部间谍－－金无怠和中国对中情局的渗透》一书中，认为俞强声很有可能是在1981年，他还在北京市公安局当警察时，就已经被在北京的美国中情局间谍策反了。

策反行动的策划和指挥者很可能是美国前驻华大使李洁明（James R. Lilley）。这要追溯到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当时，中美商定在各自的首都建立外交联络机构，并彼此同意在该机构互派一名情报官，美国派出的就是李洁明。当时，美国国务院对李洁明的任命曾有异议，基辛格则对国务院官员说：“那可是毛泽东钦点的李洁明！”其实，那只是基辛格拿毛泽东吓唬并不懂中国的美国官员而已。1973年，中美双方宣布互设联络处。5月14日，美国驻华联络处建立，主任是布鲁斯。联络处只有26个人，李洁明作为中情局的情报官，也在其中。

李洁明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通”。他1928年生于山东青岛，父亲是美国美孚石油公司驻华营销代表。他的童年虽然是在中国度过的，却很少与中国人打交道，完全不会讲中文。14岁时，李洁明回美国读书，从耶鲁大学毕业后加入了中央情报局。后来，他致力于从事亚洲的情报工作，专门回耶鲁学中文，因此他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

李洁明是1949年后，美国中央情报局第一个以公开合法身份派驻中国的特工。他到了北京后，表面的工作是为白宫和中国领导人传递信息，是基辛格安插在中国，作为中美两国最高层直接联系的管道。而实际上，李洁明的另一个身份是中央情报局驻北京情报站的站长。由他开始，美国中情局开始在北京乃至整个大陆，建立中情局的情报网。

1974年，《华盛顿邮报》发表安德森的文章，公开揭露李洁明是中情局搞隐蔽活动的特工。这不但使李洁明再也无法待在中国，而且也无法再从事中情局的秘密工作了。1975年，李洁明回到美国，改而在中情局从事情报分析工作，专门负责对华事务。

1981年，李洁明到台湾任美国驻台湾代表，即美国在台协会驻台湾分会主任。1989年，老布什上台担任美国总统，任命他的好朋友李洁明为驻华大使。5月，李洁明抵达北京上任，实现了多年的愿望。直至1991年离任返美，出任国防部助理部长。

正是李洁明在台湾任职前后，俞强声被美国驻华使馆的中情局特工策反。这些人显然是李洁明的“继任者”。至于李洁明本人是否参与策反俞强声，没有确切的资料。但是，1981年李洁明正好开始担任美国驻台代表，即便不是他直接组织，他也完全可以遥控驻华使馆的特工，用他在任时建立的情报网来完成对俞强声的策反。

此后，美国在华特工一直与俞强声保持秘密联系，直至1985年他正式叛逃美国。这年3月的一天，美国中央情报局忽然接到一个从美国本土打去的电话。打电话人自称是俞强声，要约见中央情报局的人。中情局的人一听叫俞强声，真是又惊又喜。

当时，中共国安局建立才两年，一直受到美国中情局的密切关注。他们知道，俞强声是创建国安部的人员之一，而且是部长的嫡系，当时已经是国安部专门负责北美情报工作的关键人物。这样的重要人物来美国投诚，实在是出乎中情局的意料之外，他们马上成立了特别部门，专门负责俞强声的事。

中情局很快派人见到了这位自称是俞强声的人。经过鉴别，确认他就是俞强声。这样特殊身份的中共人物向美国投诚，当时还是第一次。中情局马上专门采取特别的措施，使俞强声的安全和身份得以解决和受到保护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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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卖金无怠

俞强声潜逃美国向中情局投诚是1985年3月。过了八个月，也就是当年11月，已经退休的中情局探员金无怠，被联邦调查局也就是FBI逮捕，指控他是潜伏在中情局的中共间谍，曾将大量情报送给北京，伤害了美国的国家安全和利益。

由于俞强声提供的情报非常明确，金无怠知道无法再隐瞒下去，便公开了自己的身份，承认自己是中共间谍。

1981年俞强声被中情局特工策反后，就一直想方设法为中情局刺探情报。他当时所在的公安部五局就是从事刑侦的，他打听到有中共间谍渗透到美国中情局，便秘密报告了美方。但他只知道间谍的代号，具体情况一概不知。中情局获此情报，马上请联调局协助介入调查，说有一名中国间谍渗透进中情局，但一直查不出什么人。联调局介入后，将提供情报的线人命名为“舵手”。这个“舵手”就是俞强声。

1983年俞强声调到国安局后，就一直设法寻找潜伏在中情局的中共间谍的机密档案。

金无怠是国安部高层亲自掌控的间谍，以俞强声的密级接触不到金的档案。可是，俞调进国安部就担任部长凌云的秘书，一次在凌云不在时偷偷进入他的办公室获得了潜伏美国中情局特工的机密资料。

还有一种说法是，国安部有王姓女特工专门掌管北美地区间谍活动的档案，俞强声便每天关注王的行动习惯。终于有一天，趁王不在时，俞溜进了王的办公室，看到了潜伏中情局的中方间谍（资料上有金无怠的代号）将在特定时间到香港及澳门的行程，以及下榻旅馆的名称。俞立即通知中情局在北京的特工，金无怠的身份由此曝光。

到1985年，俞强声向与他联络的的中情局特工表示，他不愿在中国大陆待下去了，想去美国。中情局特工汇报后，转达美国方面的意见，对俞强声到美国表示欢迎。于是，便有3月俞强声叛逃美国之举。

据负责调查金无怠间谍案的联邦调查局中国反情报组组长IC· 史密斯透露，在俞强声提供了有关金无怠的情报后，他们并没有马上惊动金，而是在俞到了美国八个月后才对金实施了逮捕，目的就是要保证俞强声的生命安全。

1986年2月21日，金无怠在被捕三个月后，在佛吉尼亚州曼纳沙斯监狱自杀身亡。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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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失踪

俞强声的叛逃首开大陆重要情报人员叛逃的先例，如同一颗炸雷，在中共高层引发了一连串的震动。先是俞的直接领导人、刚刚出任国家安全部首任部长不到两年的凌云，被下令免职，一降到底。还秘密审查他，直到完全证明确实没有与俞强声勾结才将他放过。主管情报工作的中央政法委书记陈丕显也交权退休。同时，整个国安系统全面换血。

俞强声的叛逃也牵连到他的亲人。母亲范瑾1985年刚刚当上北京市政协主席，便在一年后主动辞去政协主席的职务，改到离休老干部聚集的北京市顾问委员会当副主任去了。他的弟弟当时开始步入政坛，仕途看好，也因他的叛逃而被调离北京。

金无怠案发后，俞强声在美国就销声匿迹了。关于他最后的结局，有种种的传说。

传的最广的一种说法是，高层钦令要将俞强声捉拿严办，国安部暗里展开全球追杀。两年后，俞强声在南美危地马拉旅游时，被追随到那里的五名中国特工在海中溺毙而亡。还一种说法是，在他去南美旅游时，特工在食物中放了放射性盐，导致他中毒而死。还有的说，俞在美国西海岸遭中国特工刺杀。

另外一种说法是，俞强声没有死，至今还生活在美国。

国安部的行动，不仅惊动了美国中情局，也引起台湾军情局的关注。这不仅是因为金无怠曾经参与过台湾情报事务，还因为俞强声的叔祖父、当时已年近九十高龄的俞大维出面说话了。

俞大维在台湾担任国防部长长达十余年，与蒋经国是儿女亲家，在台湾政界举足轻重。据说，俞强声案发生后，俞大维曾告诉记者，俞强声的父亲是他的堂侄。于是，台湾军情局与美国中情局一起，和中共国安部达成秘密协议。国安部放弃追杀，由中情局申请美国政府，按照美国的“证人保护计划”，对俞强声实施身份变更，经过整容后提供隐匿居住地并给与经济补助。为了使俞强声受到保护不被发现，中美双方制造舆论，声称俞已经被国安部杀死。其实，真正的俞强声至今还活着，改性张，娶了一名台湾女子，隐居在美国东北部，波士顿到罗德岛一带。

联邦调查局负责此案的IC?史密斯在2015年接受采访时明确表示，说俞强声被中共特工暗杀是谎言。他曾经和俞强声“在乔治城（华盛顿的一个高档商业区）消磨了一个晚上，从一家酒吧喝到另一家酒吧。”当记者问到，听说俞搬到加州去了，IC?史密斯则表示，“我不能对此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