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康熙二年（1663），大清使臣张学礼率领的两艘“封舟”，傲然亮相琉球海面。这两艘担负出使重任的“封舟”，每艘长度都在六十米以上，船高更突破七米。即使比起此时东亚海洋上的荷兰大型战舰，也是“宽广过之”。巨大的船身上，还以双层甲板配备二十四门重型火炮。俨然武装到牙齿的海上魔兽，到了琉球就看跪一片，给入关不到二十年的大清朝，结结实实扬了一把国威。

而且千万别以为，这两艘撑场面的豪华巨舰只是摆设。此时为了应对与南明海军的作战，这种当时被称为“鸟船”的巨无霸战舰，正渐成清朝海军的主战力量。之后的二十年里，清王朝几乎不惜血本，全力继承实践明代以来的造船技术，一艘艘崭新的“鸟船”陆续下水服役。到了康熙二十二年（1683）时，清军已拥有五十六艘“大鸟船”，放在当时亚洲海面上，这是一支顶级的海上力量。

也同样是1683年，随着明郑政权的投降，曾经纵横东亚海洋的明郑舰队，以及明郑政权那充分学习西方的战船火器技术，也统统被清王朝收入囊中。原本就是巅峰实力的大清水师，自然是如虎添翼。在那个全球航海事业红红火火的十七世纪下半叶，历史就这样给了中国一笔重要财富：一支不止能够拱卫大清海疆安全，更能护卫开辟海上黄金航线，缔造新辉煌的强大舰队。

在那一年，恐怕没有人会想到，豪华战舰扎堆的大清海军，会在157年后的鸦片战争里躲起猫猫，干看着英国战舰耀武扬威，把中国沿海砸成稀巴烂。就连曾经把琉球国看跪的“封舟”，也是越活越抽：待到嘉庆五年（1800）册封琉球国王时，大清的“封舟”竟只有23米长，船高也只有四米，几乎缩水一半多。比起当年的豪华战舰，简直就是小破船。

如此“缩水”，也当时的大清使臣赵文楷也深感寒碜，质问为啥船这么小？得到的回答却是“抚军以闽县海船但有此等对”——大人您还别嫌船小，最大的就是这船了，您凑合着用吧。

在大清最讲面子的“朝贡册封”大事上，最关乎面子的“封舟”，都造成了这个熊样，清王朝的海防力量，也是可以想。为么会变这熊样？可以先瞧瞧清王朝的官方造船业。造船这个产业，素来油水巨大，康熙年间起大清日渐腐败，造船过程里的“花花肠子”也就越来越多。一艘大型战舰的制造，对于各级官吏来说，那就是一块流着油的肥肉，是个“大人”都得扑上来啃两口。连雍正皇帝都发出怒骂：“营员每方勒索，不顾州县累赔”。造船，成了官员的提款机。

而以乾隆年间大清造船的潜规则，船厂报修十艘战船，实际修了七八艘，那都算是良心操作。其他的“维修费”基本被层层吃走。到了乾隆晚年时，一些早已报废不堪，只能放在港里晒太阳的破船，相关的官员们仍然厚着脸皮“报修”，就为吃点维修费。到了嘉庆年间，那更是连这点脸都不要：船厂开出的造船费用，往往比实际开支高八九倍。就这么着还不知足，造船时往往故意拖延工期，一拖就张嘴要钱，不多坑几笔，都不好意思造完。

甚至到了嘉庆帝晚年时，许多官办船厂，更找出了新的“创收”妙招：造好的船只，干脆捂在手里不交出去。等着日子久了，船上的帆布桅杆舵等用具，基本都被各级官员卖个精光。造出一艘船，能肥一群人。到了鸦片战争前夜的道光年间，这点吃相也不讲了：坑足了朝廷的钱造出的船，倒手就低价卖给民间商人，甚至租给鸦片贩子运鸦片，赚得细水长流。

如此操作下，大清的船舶，那还能造得好？

更可笑的是，这帮人造船没本事，造假却不脸红。每次造船前，都故意给朝廷吹牛，说要给大清的船舶搞“创新”，哄得朝廷拨下大笔专款。结果要么是在大船顶上加个蓬花，要么是故意给桅杆改个样子，门面上装点的好看点，竟就能蒙哄过关，把朝廷的“专款”吞了个精光。

都说大清海军衰落，是因为闭关锁国，但就以大清这些“专业人士”的手段，就算打开国门，这船，照样还是越造越糟。

而且由于乾隆年间，清王朝的多次昏聩操作，许多明代时有关造船与火器技术的图书，都惨遭无情焚毁，直到清末时才重见天日。曾经代代传承的产业技术，自然也就无情打住。清王朝的战舰，当然也就越造越抽。二十几米长的船，五六门炮，放在19世纪初大清海军的战斗序列里，别看寒碜，却还真是主力级别。

如此水平的大清舰队，何止鸦片战争时躲猫猫？鸦片战争前就多次现眼：嘉庆年间时，越南海盗一度肆虐中国沿海，清王朝的主力舰队，居然连越南的海盗船都打不过。以至于越南海盗在中国领海里嚣张打劫，大清的沿海水师竟只敢“登桅望”，也就是远远看热闹。

可是，越南海盗你躲得过，三十多年后的英国舰队，那到底还是躲不过。鸦片战争的耻辱，看过这“越活越抽”的大清水师，其实就已经预埋——积重难返的腐败，以及对海洋的昏聩漠视，终于，招来了历史的惩罚，和发人深思的警醒。

作者：我方团队张嵚

参考资料：郭晔旻《皇帝无奈，水师丧胆：乾嘉年间越南海盗称霸中国海》、白晨光《中国17世纪的风帆战列舰—明朝鸟船》、李元骏《清朝旧式战船：水师与海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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