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劲爆场面”扎堆的美国“战争大片”里，梅尔·吉布森执导的《血战钢锯岭》，是其中十分特殊的一部。同为二战题材，这部影片里既没有“硬扯”的爱情，也没有“神剧”般的离奇桥段，却以极度真实的战争画面，生动诠释了战争里的残酷与人性，带给人们撞击心灵般的战争反思。在战争片的行列里，毫无疑问，这是一部标杆式的佳作。

而在公认中国电影“充满探索精神”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那些在当时不断尝试突破的国产战争片，也有一些精品，与《血战钢锯岭》有着“异曲同工”的主题意义。首先值得一说的，就是1984年由著名导演谢晋执导的力作：《高山下的花环》。

前几年，当一些反映上世纪八十年代军人生活的电影上映时，《高山下的花环》也不止一次被人想起。这部电影没有了以往中国战争片里“高大全”的主角形象，却以“一个想当逃兵的官二代”为主人公，真实再现了中国军人在保卫南疆战斗里的悲壮牺牲，更触及到了“不正之风”等当时社会的痛点，上映后就引发轰动效应。但在这之前，拍摄电影《高山下的花环》，却是桩压力山大的事。

因为，作为作家李存葆的经典名作，中篇小说《高山下的花环》自1982年10月发表以来，就迅速引起轰动。全国七十四家报纸纷纷转载，单行本发行量高达180万册，还被火速改编成二十二台话剧与三集电视剧，全国形成了“花环热”。可以想象，如此热潮下，想要拍摄“电影版”《高山下的花环》，自然是个高难度：几乎每一分每一秒的细节，都会被观众苛求，没拍出新意，或是“改编”过火，后果都是灾难性。

对这个难题，看过小说后就热泪盈眶的导演谢晋，却立下一个军令状：“拍不好《高山下的花环》，我永远和电影界告别。”

而在开机后，谢晋就提了一个要求：“看不出导演，看不出分镜头，看不出摄影，看不出表演”。自然，就是谢晋在这部影片里最重要的追求。影片的剧本，由原作者李存葆与著名编剧李凖联手操刀，删掉了原著小说里大量复杂的人物关系与背景情节，故事框架变得更简单。140分钟的剧情里，没有一处刻意的“煽情”段落，没有一句华丽的“豪言壮语”，从镜头到剧情，都是自然的推进。

当然，小说里许多引起读者强烈共鸣的情节，电影主创团队都一一保留下来，并以谢晋追求的“自然”方式呈现出来。

值得一提的还有演员阵容，特别是影片里那些身穿军装的年轻面孔里，却有许多今天知名的“老戏骨”。比如“演遍上下五千年”的“唐老师”，央视版《笑傲江湖》里的“任我行”，还有《都挺好》里“作天作地”的“苏大强”，都曾在影片里冒着炮火前进。这部在当时风格别致的战争片，亦是这些老艺术家们的芳华青春。

而叫多年后的谢晋念念不忘的，更有摄制团队在拍摄过程里忘我的付出：在当时中国电影拍摄技术有限的情况下，影片里许多南疆战斗的画面，是空中摄影师沈杰把自己绑在机翼下“凌空操作”完成的。影片里几位年轻的主演们，当时拿到的酬劳很低，但摸爬滚打的战争场面从不含糊，受伤都是每天的寻常事。

老演员更做出表率，比如饰演“雷军长”的童超，这位话剧表演艺术家之前最著名的电影角色，就是《茶馆》里的庞太监。而这一次，他却要从阴恻恻的太监，转型为坚毅刚强的将军，还要完全去掉他已在观众里“深入人心”的“太监味”，挑战确实很大。但童超却扛了起来，甚至为了正确完成将军走路“风风火火”的样子，年近六旬的童超不顾自己中过风，把自己的脚后跟垫高，每天从台阶上跳上跳下苦练……

然后，就有了那位影片里“摔军帽”震惊四座，今天还常在许多短视频剪辑里“圈粉”的“雷军长”……

这样一部精心制作的作品，也在上映之后，再度掀起了一场“花环热”：有南疆前线的战士，看过电影后直接把自己的军功章邮给了谢晋。刚刚在奥运会拿下“三连冠”的中国女排，几乎是眼睛红肿着看完电影，郎平说“我们得三连冠时，我都没像今天这样哭过”。在香港，影片更名为《卫国军魂》，上映后再度引爆票房，香港一度出现了“排队买票看大陆战争片”的盛况，香港媒体直接用“惊天地，泣鬼神”形容影片的影响力……

看过当年这样的热潮，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三十多年后，这部电影依然会被不停的想起，超越年代的界限，感动不少“90后”“00后”的观众。

而比起曾火爆一时的《高山下的花环》来，同样诞生于20世纪八十年代，另一部与《血战钢锯岭》同样“异曲同工”的中国战争片，虽未能像《高山下的花环》一样票房大火，却造就了中国电影史上轰动一时的电影现象——“晚钟现象”。没错，这就是由时年36岁的青年导演吴子牛，在1988年拍摄的抗战电影：《晚钟》。

《晚钟》的剧情，比起《高山下的花环》来，可以说极度简单：1945年日本宣布投降，但一支守卫军火库的日本小部队，却并没有收到投降的命令。这三十二名凶残的日军，与五名八路军收尸队员展开了煎熬的对峙。而最后，经过艰难的交涉与对峙，日军终于向八路军小分队交出了武器，残忍的日军军曹精神崩溃，死硬的日军中尉切腹自尽，八路军押送着日军俘虏，向着阳光照耀的大地走去……

比起许多“抗战大片”来，《晚钟》以缓慢的节奏与简单的情节，呈现了侵华日军灭绝人性的罪恶。每一个极致刻画的镜头语言，都透着对战争的沉痛思考。但这样一部剧情压抑的电影，当时在国内出品后，也是差评不断。甚至整个1988年，《晚钟》只卖出了一个电影拷贝，创下了当年中国电影发行的又一“记录”。

但1989年的柏林电影节，却成了《晚钟》命运的转折点：国内遇冷的《晚钟》，却扬威柏林，一举拿下柏林电影节银熊奖。这是至今为止，中国二战电影获得的至高国际荣誉。曾经“卖不出拷贝”的《晚钟》，这下也在国内扬眉吐气，不但“国内拷贝订数直线上升”，还一举拿下了1989年中国电影金鸡奖七项提名与四项大奖。在20世纪八十年代末，成了中国电影的“实力担当”。

这前后大反转的一幕，就是中国电影史上著名的“晚钟现象”。可以说，这段奇特剧情，是中国电影一个时代的缩影。关于《晚钟》的艺术质量到底如何？无论当时还是现在，很多专家学者，都还有不少争论。但公认的却是一条：无论是对于战争的反思，还是对侵华日军罪恶的展现，《晚钟》在中国二战影片里，都是一个公认的高度。

或者可以这样说，无论当时年过六旬的“老导演”谢晋，还是三十出头的新锐导演吴子牛，那个时代的许多中国电影工作者们，他们对于战争片的思考，直到电影拍摄技术高度进步的今天，都有太多值得后来人仰望之处。

参考资料：邱明正《入木三分的心理刻画：评电影 高山下的花环》 、张煊《吴子牛：晚钟为谁而鸣》 、 张银维《“晚钟现象”的启示》、 代琇，庄辛《谢晋传》

作者：我方团队张嵚

编辑：徐俊芳

责任编辑：李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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