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会有病人、熟人和朋友问我，城市人是否有特别的性格、特征或天赋，有没有一种技能能让一个人在城市中过得特别好而且有归属感？在我看来，这个问题我能很快回答：是的！

肯定有大城市技能，这些技能虽然还不足以让某人成为大城市人或者城市通，但是或许会让他们成为适合城市的类型，它们会让人口密集的大城市生活变得更有吸引力，或许也更容易一些。

——马兹达·阿德里《城市与压力》

占有和参与的能力

积极感知周边，参与身边人与事

首先，你需要有一种狩猎的本能——文化不会去找你，它需要被寻找、被使用，谁拥有了它，城市就对谁有利。

而“占有”意味着，我们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占有所生活的城市。这里指的不是物质意义上的占有，而是从意识上觉得城市在一定程度上是属于自己的，连同它的人，它的文化，它的小酒馆、运动场、树、人行道。这意味着，不是害怕城市，而是能够走出家门，确信可以组织你所需要和想要的。

你可以通过熟悉自己周围的邻居，以最简单的方式从家门口开始占有——谁住在这里？谁在这里工作？我在哪些地方哪些商店感觉比较舒服？我有没有跟售货员说过话？我对哪些邻居比较好奇，我会和哪些人交谈？

《深夜食堂》剧照

对于那些在城市里感觉陌生的人，我会建议他们，在某处稍稍跨越一下社会界限或个人常规，以给自己一种占有感，比如踩着轮滑鞋去上班，去看场演出或参加一下你平常不怎么接触的协会：唱歌、跳舞、厨艺、划船或者踢踏舞。

当然，占有和参与的能力也意味着人们要对“他的”城市负责，懂得好好对待他们能够使用的财产。

独处而不孤独的能力

独处是一种要能负担得起的东西

要知道，独处和孤独不是一回事。独处其实是偶尔需要的一种状态。

大多数人都很享受偶尔独处的时光，因为终于有时间只关心自己一个人，梳理思路，领悟经历，整理回忆，从社交生活中休整一下。这对我们是有意义的，且这种独处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它随时都可以结束。

但是有一点必须清楚，独处是一种奢侈品，一种礼物，一种我们要能够负担得起的东西。并非每一个人独处的愿望都能被家人或亲属理解，而且很久以来，并非每个人都有一扇自己的门可以在身后关上。比如有小孩的父母，在晚上下班回家后家人需要他们的关注，通常他们根本没有独处的机会。

《刺猬的优雅》剧照

对很多人来说，如果我们知道身边到处都是生活的话，独处就会变得更容易。但如果你担心陷入其中，而且凭自己的力量不能结束这种独处状态，或者，如果你很难做你自己，或者担心生活没有你依然会继续，那么独处就会出问题。

我建议那些独处有困难的人，在寻找合适的居住方式时考虑一下这种担心。比如，选择位于中心位置的一套小房子比选择郊区的独栋房子要明智，社交中心区的合租公寓比谁都不认识的舒适小区的公寓要好。

处理匿名的能力

不要太在意周围人

大城市与农村有一个明显的差异就是匿名程度的不同。

匿名是很多搬到大城市的人所寻求的，但是它同时也是很多城市人害怕的。大城市的匿名对有些人来说是一层面纱，可以隐藏其后不被人监督，匿名可以让人逃避社会监控，对一些人来说这意味着自由，做想做的，放弃想放弃的，因此匿名也和城市的包容等同——包容不同的生活方式，包容不同的性取向，包容古怪的穿衣风格及其他很多东西。

文学中有许许多多的主人公，他们会选择离开道德狭隘的小地方，或传统的农村条件，去大城市追求不被监控的个人发展。对于这些人来说，只要他想，就可以潜入城市之中。

然而，这种生存方式并不适合每一个人。如果你比较胆小或内向，那么城市中的匿名生活会给你带来陌生感和孤独感，那么这个时候，匿名就意味着你会更快地感觉到无助和无能为力，因为你很难克服这种情况去和陌生人交谈。比较胆小的人，在大街上寻求陌生人的帮助也需要付出很大努力，比如问时间或问路。

出行的能力

首选自行车，混合使用公共交通

如何以及如何很好地在城市中移动对于舒适感来说是特别重要的。我问过很多人，什么对他们来说是最有压力的？城市什么时候会带来压力？几乎每个人的回答都是和出行有关，主要是和交通拥堵有关。

一般来说，在城市中开车是一件极其不受欢迎的事，一个城市的生活质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为居民提供的交通的可选择性。

事实上，很多欧洲城市投入大量资金以扩大城市的移动性，流动组合是其中的关键词，而且提供的选择也增加了，一天中的每个时间，每个人，各种行李、衣服以及每一种心情都可以有相应的选择。聪明地利用这些的人，会在城市中得到很多。

在我柏林的朋友圈中，很多人虽然都有驾照，但是已经好多年没有自己的车了。不过他们都有自行车，它可以舒适地解决半径五公里以内的大部分行程，当然是当天气好的时候。半径超过五公里的地方，他们会混合使用出租车、电车、地铁、轻轨以及共享汽车。

《梅子鸡之味》剧照

总体来说，我的大部分朋友对他们这种出行方式非常满意，能够在合理的时间内解决几乎任何一段路程的出行问题而没有任何阻碍。这种感觉促进了对城市的占有，并让人对城市产生一种特殊的“拥有感”。能够为市民提供这样的选择，而且尽可能和其财力无关的城市，为人们城市生活的质量做了很大贡献。

容忍复杂性

高便利的另一面是高风险

城市里住着来自不同背景的人，各种完全不同的知识、技能、思想和利益相互碰撞、相互影响，构成了社会的复杂性。

一个城市的人也带来了不同的种族和文化背景，有时候，不同的语言和方言也会相互碰撞，这构成了文化的复杂性。

此外还有空间的复杂性：办公室、居住空间、运动场、学校、咖啡馆和行政大楼，都在不同的有限空间里交替出现。

因此，这是一本拥有属于每个城市细节的大画册，所有这些错综相连又紧密合作，只要各方参与者能够善待对方并体谅其利益的多样性。这种复杂性决定了城市的经济力量和创造力，同时也会让它变得敏感，这些因素中的每一个都可以通过连锁反应或相互作用触发整个系统的变化。

城市这个复杂的系统拥有无限多的聚合状态，我想称之为功能复杂性。每一个因素，比如马路上的车流，都拥有各种各样的特征，“安静”、“拥堵”、“封锁”……

《爱丽丝城市漫游记》剧照

判断一个城市究竟是怎样的，是从各种不同的单个特征中得出来的，城市居民必须应对这种巨大的多样性。因此，城市其实就像人类复杂的大脑， 本身就已经非常复杂的无数个细胞相互联系，组织成网络，只有当它们以高度复杂的形式相互作用时，才能开发出其全部的容量。

通常 ,在城市长大的我们要学习处理复杂的环境，同一个地点或同一种情况可能会有完全不同的特征（比如“危险”或“无害”），而我们周围的大部分事情都是优点和缺点并存的，就像汽车可以带给我们舒适和快捷，也能导致我们严重受伤。

心理上的灵活性

随机应变+佛系+创造力

灵活性好、能够很好地适应不断变化的环境的人在城市中过得比较轻松。

城市是不断变化的，总是会新建、改建、搬迁、开门再关门，规划一旦改变，就要重新做出不同的选择——在人们的印象中，一般城市越大改变越频繁。这既适用于私人，例如休闲时间的规划，也适用于公共领域。

应对永久的变化，不要让自己不知所措，并在没有完整画面的情况下做出决定，这是心理上的灵活性，它要求人们在行动中和做决定的时候冒一定的风险，它意味着在应对变幻莫测的大城市生活中的创造力和独创性。

模棱两可也用于描述不明确的情况。“模棱两可”是指，灵活处理城市生活中日常的障碍，接受无法预知的状态，例如意外遇到的无法穿过的人群、停电或者行驶路线上一系列的交通管制和建筑施工。

模棱两可也意味着，不要因为不能改变的事情而生气，而是要接受它，然后找一个好的解决方案。这个时候，创造力就很有用了，然而只有大脑自由、不生气的人才会有创造力。

对模棱两可有容忍度的人能够忍受说明或解释的多义性，甚至能容忍矛盾，而不会有生气或愤怒的反应。但缺乏对模棱两可的容忍，有时可能伴随着心理问题和心理疾病，我们可以在拥有情绪不稳定人格障碍的人身上找到这种缺陷，即所谓的边缘性人格障碍。他们倾向于“非黑即白的思维”，难以很好地理解人们在同一时刻会有不同的感觉，比如快乐和生气可能同时并存，也很难认识到负面的状况也会有其优点。

容忍模棱两可也包括推迟满足需求的能力。比如在面试中饿了的人会推迟吃饭，这种需求在被感知到之后就关闭了， 因为知道这种情况不适合满足饥饿感。而不能容忍模棱两可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很难让自己平静下来，也很难确信自己在可预见的时间内明显有更好的吃饭时机。

因此，在模糊和不确定的条件下成长，也可能是城市的一个重要的优点。容忍不确定性、学会处理他人的陌生感，并能够处理不能完全掌控的条件，这些能提高心理的灵活性和对失望的容忍度，二者被称为对模棱两可容忍度的两个因素。其结果就是，在与城市生活的障碍和不可预测性的对抗中，社交能力逐渐成长。

高超的在线技能

一个小设备，也是一个大问题

今天，互联网和智能手机不仅代表着我们日常生活的数字化，也代表着不间断的可联系性和压力。自从智能手机出现以来，西方人工作和私人生活的界限有时便没那么清晰了，这可能让这个小设备变成一个真正的大问题。

但是它也的确帮助我们更加熟悉这个世界。我们能够从谷歌地图、实用的地铁和公交应用程序上获取开车时间和旅途时长，还能从那里买票；我们可以访问出租车应用程序；还可以在大量的荧幕和舞台数字指南的帮助下，快速买到一张入场券；我们也不再需要找停车场，而是用手机寻找最近的共享汽车，并用它开锁……

城市复杂、节奏快，我们每小时的信息消耗量是巨大的，在城市里有所成就的人，都在上网，城市变成了智慧城市。因此，现在的科学家们也考虑到了城市和农村之间的“数字化分化”。

如今，与那些需要拦下路人或走进附近的商店问路的人相比，谁能够在多任务处理中快速独立地使用智能手机，谁就能在城市里过得更好，虽然前者在人际交往方面显然更有优势。那些最多用一分钟的在线搜索就可以规划上班回家经过邮局、图书馆和洗衣店路线的人，也可以从城市密集的服务业和购物可能性中获益。更不用说那些擅长在虚拟空间活动的人，他们借助社交网络和交友小程序，将自己的平行虚拟生活空间投射到城市中，又以这种方式占有了虚拟网络。

不过，高超的在线技能只意味着能在日常生活中更聪明地使用互联网、智能手机，而不是说，一旦外界的刺激强度降低，比如因为谈话中断或者需要查看坐几站火车，就条件反射地抓起手机。这样会破坏人们对周围环境的注意力，从而导致我们内心和周围的环境产生距离。结果是，陌生化，而非占有。

本文节选自：《城市与压力》

作者: 马兹达·阿德里

译者：田汝丽

出版社: 中信出版集团

出版时间: 2020-3

编辑：徐俊芳

责任编辑：李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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