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大医，披肝沥胆。 他的一生，与医学、科学相伴，书写了无数传奇。

今天上午，中国科学院院士、“我国肝胆外科之父”吴孟超遗体告别仪式在上海龙华殡仪馆大厅举行。在淅淅沥沥的雨中，他的亲人、好友、同事、学生等手捧白菊，向吴老做最后告别。

灵堂内，在《国际歌》雄壮的旋律环绕下，吴孟超身着海军军装、身披党旗，静静地躺在鲜花丛中；

灵堂外，吊唁送别的市民群众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现场工作人员身着迷彩作训服，后辈同行身着海军白色常服，他们穿着吴老生前最爱的军装，送别吴老。

下午，车队载着吴孟超的骨灰，回到了他生前的工作地，环顾他为了攻克肝癌一手建立起来的“堡垒”——上海东方肝胆外科医院安亭新院以及与之比邻的国家肝癌科学中心。

寰宇有颗“吴孟超星”，人间有颗“吴孟超心”，这名老党员、老战士带着对患者不竭的爱走了。

吴老已逝，终年99岁，后辈会秉承先人志愿，将中国肝胆外科事业继续发扬光大。

“我一定要来送送他，否则良心过不去”

吴孟超的灵堂摆了三天，朱恩定来了三天，今天的遗体告别仪式，他再度出现了。

“舍不得啊！”2016年，他曾挺着“大肚子”到医院就诊，幸运地挂上了吴孟超的号。

“当时，吴老亲自帮我做B超，做好后叫我不要回家，直接住院。”朱恩定回忆，那年，94岁的吴孟超亲自主刀，为他切除了16厘米的肝部肿瘤，“所以，吴老走了，我一定要来送送他，否则良心过不去！”

“所有肝胆外科学生都是吴老的学生，因为没有他，就没有肝胆外科。”李小姐是一名医学生，特意请了假从上海普陀赶到龙华殡仪馆。

“因为觉得吴老真的太伟大，从来没想过他会离开我们。”与记者说话时，李小姐数度落泪，即将踏上工作岗位的她告诉记者，“吴孟超院士常说，医生要怀有三心：爱心、热心、耐心。今后，我也将按照吴老的要求，尽全力做一名好医生。”

吴孟超院士曾说，唯有不竭的爱，能照亮一个个受苦的灵魂。

在遗体告别仪式现场，记者见到了一位位普通的市民群众，他们并非医生，也不是他的患者，只是通过新闻报道认识吴孟超，被他的精神深深打动，特地跑来送送他。

龙华殡仪馆大厅外的市民献花处，白菊簇簇，寄托着人们的哀思。

“96岁依旧奋战在病房、手术室，一直奋斗到生命最后一刻，我想，每一个受感动的人都可以来向吴孟超院士告别。”郑女士是一名大学老师，家住奉贤的她早晨6点多便从家里出门。

“踏踏实实、甘心奉献，在一个领域不断钻研付出的精神，我想这是最好的党史教育，我也会将这种精神落实在我的工作中，在课堂上传递给我的学生。”郑女士说。

“人的生命总是有限的，与其留在墙上，不如留在心里”

到了晚年，若问吴孟超还有什么牵挂，位于嘉定区安亭镇的国家肝癌科学中心和上海东方肝胆外科医院安亭新院必然位列其中。

今天下午，灵车载着吴孟超的骨灰，回到他生前恋恋不舍的地方。

“吴老，欢迎回家！吴老，一路走好！”在《国际歌》的旋律中，全院医护冒雨送别，灵车围着医院绕行，让吴老再看看他生前最爱的一草一木。

从上海长海医院“中三楼”一个小小的病区，有六层楼的“院中院”，到独立列编的上海东方肝胆专科医院，再到如今“两翼齐飞”的大型综合性医院……

上海东方肝胆外科医院特需诊疗科医生戴炳华告诉记者，安亭新院从无到有，吴老付出了很多心血，“如今我们已经有2000多名医护人员，新院现在的环境和设施都很好，可谓造福一方百姓，也算了了吴老一桩心愿”。

2006年，摘获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后，吴孟超便始终在为筹建新院奔走。2017年，这座占地面积3万平方米的现代化建筑正式竣工。那时，吴孟超便画下了宏伟蓝图：多项科研齐头并进，目标——攻克肝癌！

采访时，记者还了解到一个细节，新院刚落成时，病理科主任丛文铭曾劝吴孟超，安亭新院就叫“吴孟超医院”。不想，吴孟超马上回绝了。“人的生命总是有限的，与其留在墙上，不如留在心里。”他拱着手抱歉说，对不起，只能让你们心愿落空了。

这世界上不缺专家不缺权威，缺的是一个“人”

吴孟超曾说：孩子们，这世界上不缺乏专家，不缺乏权威，缺乏的是一个“人”，一个肯把自己给出的人；孩子们，让别人去享受“人上人”的荣耀，我只祈求你们善尽“人中人”的天职。某些医生永远只能收到医疗费，我愿你们收到的更多——别人的感念。

纪念先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的精神代代传承下去。

在上海东方肝胆外科医院内镜科主任胡冰还是一名年轻医生时，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一次全科医护大交班，由他主交班，尽管事先已做了充分准备，他还是被问住了，吴孟超问，“这个患者昨晚的尿量有多少？有没有做尿比重检查？”

胡冰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憋红了脸杵在那里。

“吴老见我答不上来，语重心长地说，‘年轻医生应该养成测尿比重的习惯，这样可以帮助你判断患者情况、决定输液的量与速度。’”时过境迁，但彼时，吴孟超说话的神态，胡冰至今历历在目。从此，他不仅养成了这一习惯，也始终要求下级医生能有这样的习惯。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跟着吴老三十多年，这份缘分早已超越了一般的师徒之情。师父师父，除了师傅以外，还是父亲。这，就是我们这辈子结下的缘。”上海东方肝胆外科医院胆道一科主任姜小清说，自1987年考取吴孟超的研究生后，便始终在这课大树的庇护下茁壮成长。如今，自己也已长成参天大树，该庇护后辈了。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