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为期10天的香港经典武侠电影展映在沪落幕。影展期间，《刀》《新龙门客栈》《青蛇》《独臂刀王》《三少爷的剑》《笑傲江湖》《火烧红莲寺之江湖奇侠》《生死决》《猛龙过江》《侠女》（4K修复版）共10部影片在沪上映，为申城武侠迷们梳理了武侠片在香港电影史上的年代脉络、美学风格流派，吸引了部分外地影迷专程来沪观看。

特别是1928年上海明星影片公司出品的《火烧红莲寺》，引爆华语影坛第一次武侠热潮，而《火烧》系列更对香港武侠电影兴盛产生了重要影响，此次在上海站放映《火烧红莲寺之江湖奇侠》显得意义非凡，是对武侠电影源头的追溯，也希冀着经典的延续。而在4K修复版本的《侠女》放映之前，40年前《侠女》的扮演者徐枫与台湾著名电影人闻天祥一起在漫谈中回顾了华语武侠电影“大事记”，大量史料和风趣的轶闻令现场影迷听得过足瘾。

拿过三次金马奖，并早早出任国际顶级电影节评审的徐枫，是叱咤华语电影界风云的“侠女”，但谈到恩师胡金铨导演时，仍是满腔敬畏。她说，胡金铨一生只拍了11部电影，徐枫演了6部。从《龙门客栈》中面目模糊的配角，到《侠女》树立了一代女侠的经典形象，《忠烈图》全片只有两句台词，《山中传奇》中演鬼，《空山灵雨》中做贼，徐枫在胡金铨电影中的轨迹不断变化，也充分表明了老师对女徒的钟爱。

徐枫坦言，在胡金铨拍片的年代，导演对演员的要求非常严格，“导演剧组里的演员还要兼任电影制作各个部门的工作，有人要做服装师、化妆师的助理，我会做道具的工作，就是放烟。不像现在的电影明星，后面还跟着七八个人服侍你，我们那时候是没有的。”

胡导影响了很多后辈导演

徐枫对拍摄《侠女》的细节如数家珍；闻天祥则对《侠女》中的竹林杀敌戏啧啧称奇，“最惊人的是剪辑本身，已经不是技术，而是一种美学了。”此外，还有慧圆高僧流金血后自带“佛光”的戏，相较于特效盛行的今天，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能够做出那样的场景，简直不可思议。徐枫认为，这些都是因为胡导对电影精益求精。“《侠女》拍了3年，影片里将军府的街道都是重建的，而且重建的是一个新街道，然后导演又花时间把新搭的街道做旧。至于乔宏（饰慧圆高僧）被刺的那场戏，他是真的等了7天才等到太阳到他后面。”

在徐枫看来，《侠女》对于武侠片甚至华语电影产生了不小的影响。涉及《侠女》《卧虎藏龙》《十面埋伏》里的竹林戏份，她说：“我觉得是胡金铨影响了很多后辈导演，让他们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每一个人内心都留有竹林。”关于《刺客聂隐娘》在院线上映后所引发的对于武侠电影的讨论，《侠女》也被拿来与之作比。无论是闻天祥所说的“《侠女》演了27分钟，主角才出现，放到42分钟，侠女才说了第一句台词”，还是徐枫承认的“胡导演拍的戏比较有艺术性，它的镜头会比较慢”，都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二者之间的内在关联。

闻天祥认为，侯孝贤拍《刺客聂隐娘》也不是从唐传奇里面而来，“他大量阅读了《资治通鉴》，甚至把《沈从文自传》也用到了，他们做各种各样的研究，而不只是原著里的几句话而已。同样胡导拍《侠女》的时候也不拘泥在《聊斋志异》里面，他对于明史的研究、服装以及他对儒、道、释的基底都用在里面。”他还给出了自己对于《侠女》的解读：“大家可以看徐枫还没有出来的时候，里面的乱世怎么通过对手戏呈现，等到徐枫出来以后，这个儒者的判断以及对政治时局的想法也运用到影片里，然后到影片最后金光四射的时候，又回到了佛。所以武侠只是我们简单界定的一个类型的名字，但它不应该局限在这个电影里。《侠女》既然在40年前可以做出这样的突破，侯孝贤现在也当然可以做出他的突破才对。”

力荐巩俐演《霸王别姬》

据徐枫回忆，在拍摄《霸王别姬》前，曾在演员选择上和导演陈凯歌产生过争论。当年她提出要求：程蝶衣必须由张国荣主演，而女主角必须是巩俐。而一开始这两个人选陈凯歌都没有同意。徐枫说，“陈凯歌那时候不知道张国荣是谁，我给他看了张国荣的影片。我还说一定要巩俐来演，他说不要。我说你跟巩俐的火花一定会很大，但他说巩俐是张艺谋的，我说演员哪有说谁是谁的？”

面对观众提出的“如何看待电影的艺术性和商业性”的问题，徐枫回应了拍摄《滚滚红尘》时的曲折经历。在当电影制片人的最初，她认为商业跟艺术是分开的，艺术片就赔钱，商业片就赚钱。然而遇见了《滚滚红尘》，她才明白如何做一个好的制片人。

“当时我们公司说这个鬼片能卖钱？我们是绝对不跟拍的。”那时候严浩和三毛在弄《滚滚红尘》剧本的时候，林青霞跟秦汉要演，但没有人肯投资。林青霞打电话给徐枫，徐枫一眼就相中了这个故事，欣然同意拍摄。“我觉得越没有人拍的时候我会拍，重要的是故事性强不强，我觉得电影吸引人的就是感情。”

自己做了8年才学会做一个称职的制片人，徐枫说：“我拍电影很简单，就是全力以赴把电影拍好。那时候有人说徐枫拍戏最喜欢的就是得奖，其实不是。我是想要把电影拍好，做到最好，自然它会得奖。不是说你想得奖就可以得奖，可是当你把它拍到最好的话，它就会卖座，有机会得奖，就这么简单。”

文汇报实习生 李硕 记者 周敏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