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者：奚晓诗（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下沉韩荡村干部）

“我这里的陈勇（化名）不是他。”

“不是你说的这个，你这里还有一个人叫陈勇，我了解村里所有人的情况。”浦东张江镇韩荡村村委书记赵佩兰对着陈勇的房东说。

半小时前，在未出示核酸检测码的情况下，陈勇打算硬闯进入韩荡村。陈勇称自己在外务工，现在想回家。当时他穿着非常古怪，一件破损的防护服外披着件军大衣，神志恍惚。特保队员向其索要相关证明，他一概拒绝，答非所问。

赵佩兰接信后立即前往现场，陈勇却躲进陆家漕的树林，失了踪影。赵佩兰提醒房东，陈勇不愿意提供核酸证明，推测有一定危险性。房东要负起责任，必须马上联系上陈勇。

两小时后，失踪的陈勇被发现。经调查，陈勇有核酸阴性证明，但当时他正处于狂躁症发病期，无法与他人正常沟通。

这是奚晓诗下沉韩荡村，报到第一晚发生的突发事件。平常在市高级人民法院工作的他逐步了解到了村里抗疫的难度：5个核酸点分散，东西两个村民小组往返近6公里，战线很长；工地、企业零星分布，偶有物资配送车辆滞留……

两周的下沉时间里，他与韩荡村的村干事们同吃同住同工作，一起参与核酸检测、发放生活物资、处理应急事件。报到、融入、协力共战，同时也留心观察着这一工作团队。在志愿者严重老龄化、人力紧缺的情况下，韩荡村是如何开展每一次核酸检测，又是这么完成每一次物资配送的？面对村民的焦虑和不理解，团队能克服自己的负面情绪吗？

以下是奚晓诗的自述：

下沉报到，“在这里，就得什么都会做一些。”

“我们缺会扫码的人，村里的志愿者岁数都太大了。要和我们同吃同住，如果你个人有困难，不用顾虑，我来和组织说。”

这是韩荡村村委书记赵佩兰与我的第一通电话，她开门见山地阐明来意。话语急促，声音沙哑，字字铿锵有力又不失温度。

4月19日，早上7点。我与市委统战系统的朱懿作为下沉干部相继抵达了韩荡村。

“对不起，今天要核酸检测，完成后再和你们介绍情况吧。”赵佩兰没有和我们太多寒暄，办公室6个人正在做核酸检测的准备。

“烧盐、南曹检测物资准备好了。”在一旁整理物资的赵樱说。

当我和朱懿穿防护服时，秦莉燕走到我们面前，帮我们在手套与防护服中间缠上透明胶，预留了一段并对折，“给你留一段，脱得时候只要用力一拎就好，会方便很多。”

“你今天负责扫码吗？可以用面罩外层的膜包手机，那个膜比内层薄。”陆燕芳撕下了面罩上的保护膜，递给了我……

村干事们配合默契，还不忘向初来乍到的我们“输出”防疫妙招。刚到岗的几天里，我与朱懿经常会发现，他们早已在每天高强度的工作中总结出了不少好办法。

在帮助村民代配药时，除了厚厚一沓的社保卡，负责代开药物的陈平都会把自己的手机相册打开，递给医生，照片上是一一对应的药物外包装以及村民的社保卡信息。

陈平说，第一次为村民代开药，什么功课都没做，在医院足足呆了7个小时，现在的方式是总结了7个小时的教训后设计出的。

我和朱懿也很快就接到了新的学习任务——开电三轮。目前物资配送、医护短驳都靠村里两辆电三轮。赵佩兰强调，村委的姑娘们也都会开，“在这里，就得什么都会做一些。”

“9+5+1 ”，联防协作抓紧“关键人物”

下沉期间，我有时会将韩荡村与我居住社区的居委作比较。我所在的居委有200多人的志愿者团队，在物资配送、巡查守楼、核酸检测、团购管理等方面都有对应的小组。韩荡村仅9个村干事，志愿者总计30人不到。曹家、烧盐、跃进、东新、汤巷，5个村民小组中最西与最东相隔3公里，战线很长。如曹家，外来人口占比超85%，因流动人口大，所以长期没有稳定的防疫联络员。

面对管理覆盖面大、外来人口众多，韩荡村如何落实各项防疫要求？

横向上，韩荡村以9位村委干事为核心，干事们分别包干了2个点位（曹家、跃进）的核酸检测组长、医护接送、物资代买、热线应答、代开药物、联防查控等；纵向上，村书记直接对接5个村民小组组长。各村民组长自行组建志愿者团队，志愿者们重点在核酸抗原检测、物资分发上出力。

“这里不像居委，志愿者太少了，仅5个志愿者管理一个村民小组，压力不小。”烧盐村民小组组长丁燕萍说。丁燕萍曾任张江镇江苑居委首任书记，本轮疫情发生前，她刚做完大手术。现在她又挺身而出，再一次扛起大旗。

与丁燕萍同点位的志愿者还有一对“母女档”。曹佳虹是村里少有的80后志愿者，她的母亲长期参与志愿者工作。核酸检测需要扫码，老年志愿者们使用扫码机确有困难。曹佳虹主动站了出来，与母亲并肩奋战。

“我们的志愿者老龄化严重，80后很少，青年党员仅1名。有些党员组织关系虽然在，但人已迁出，留存的基本都是老年人。”赵佩兰说，“所以物资卸货等重体力活基本都由村干事做。为了各项工作落实到户，除了村委、村民组长之外，我们还要抓住‘关键人物’。”

赵佩兰提到的“关键人物”是村里的“房东”，韩荡村租户多，但有近8成房东与租户一同居住。根据这个情况，赵佩兰认为发动“房东”的自主管理就可以缓解防控压力。

在核酸检测时，房东们会根据志愿者的安排，组织好房客们共同前往检测点；在抗原检测、物资发放时，房东们会监督房客提交测试结果并分发物资；在联防查控时，他们也会助村委一臂之力。

房东不住在韩荡村的，村民组长会直接对接防疫工作。赵佩兰感慨，每一项工作是否顺利，村民组长、房东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9个干事、5个村民组长，‘9+5+1’联防协作中房东“1”是最关键的。只有将防疫要求从镇到村到队，精准落到户，才能建起韩荡村的钢铁防线。”

协力共战，每一缕“微光”都很重要

自报到以来，朱懿在检测点上连续工作了11天。除了核酸检测扫码，我们还与村委一起卸货装货、发放物资、接听电话、配药买菜、处理应急事件。

每一天的工作都从村干事沈诚伟接到医护开始，他一般都会起得很早。

沈诚伟是村里最年轻的一位干事，大家都喜欢叫他小沈。小沈到岗时间不长，却非常喜欢韩荡村的工作氛围。他多次与我表示，在这里工作很开心。

小沈在整个团队中负责医护接送和代购生活物资。韩荡村的工作人员常和他开玩笑：“让你负责医护接送，就是因为你颜值高、态度好。”

接送医护的工作，需要在短暂的通行时间里与医护沟通好工作安排，小沈这方面一直做得很好。

“医护不了解村里情况，需要向他们提前介绍，特别是外省驰援的医护。”小沈说，“连云港的医护留过我的微信，有一次晚上11点，连云港医护告诉我，他们又从连云港出发了，可能第二天还是来韩荡村。医护真的很辛苦，我的工作就是要照顾好他们。”

杭州、盐城、南通、连云港、浦南、张江、孙桥……很多医护留下了小沈的微信，他的手机里可以拉出一小段长三角守“沪”线。

每当小沈在微信群里通知“接到医护”，核酸检测组就要开始穿戴防护服，我和朱懿就是该组的成员。组员之间配合默契，已驾轻就熟。每次穿戴，秦莉燕都会搭把手并检查大家穿戴情况，秦莉燕分管妇女工作，细心贴心是她的特点。

第一次抗原检测，有些老年人掌握不了方法，秦莉燕会上门帮助完成检测。就是那一次上门，一位老人被测出了“两条杠”。

“我就眼看着面前的试剂盒逐渐出现了两条红杠，当时心理有些慌，幸好自己穿戴一直是规范的。”秦莉燕回忆说。自那次起，秦莉燕的穿戴更为细心，对队友的检测更加仔细。

韩荡村有5个核酸点位，每次来的医护一般2-3人，做完一个点位需要坐电三轮转场，副书记诸军华、汤骏峰是出现频率最高的“三轮小哥”。

诸、汤二人在村委里更像是排球中的自由人，哪里缺位他们都会补上，核酸检测、接听电话、物资配送都有他们的身影。两人搭档，还要负责阳性病人、密接人员的转运安置。

4月30日，汤骏峰凌晨2点把阳性病人送上转运车。问他累不累，危险不危险？他都说还好，只是消毒机有点太重了，每次阳性病患走在前面，他都要背着50斤的消毒机跟在后面消杀，两条背带都会在肩膀上勒出深红的印记。

现在的韩荡村村委里，大家都在一起坚守一线。或许，我们11人只是地方的一缕“微光”，但坚信只要在黑暗中点亮火种，就会有更多的“微光”汇聚，定会照亮整片星空。

作者：唐玮婕

编辑：杨柳

责任编辑：戎兵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