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悦来    1971年生于山东青岛，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副教授，社区花园与社区营造实验中心主任，上海四叶草堂联合发起人、理事长。近年来，刘悦来以社区花园为实验基地，在上海社区推动参与式规划和社区自组织景观建设，促进多元共治机制下的基层社区自治。目前已与团队一起在12个区协助营造了逾200处社区花园，为超过900个居民自治的迷你社区花园以及超过1300场社区花园与社区营造工作坊提供支持。

说起喜欢上海的理由，刘悦来当即分享了几张照片。照片里，是挂在枝头上新鲜而丰润的桃子。阳光从密实的果实间透下，桃树边有一个人，手里拿着专门的剪刀，仔细侍弄着一旁的花花草草。

“你猜这是哪里”，刘悦来迫不及待亮出谜底：“就在我们小区，一个上海最为普通的小区，因为照片里的这个居民，一个积极的公共空间诞生了。这里原来是我们小区与隔壁小区的连接处，是‘卫生死角’。现在，邻居们听说小区里有一颗特别能结果子的桃树，都要来亲眼看看。”

“隐秘的角落”，因为公共性的创造，有了人的流动、交集，有了别样的人间烟火，成为藏在小区里的“世外桃源”。

回想那天，刘悦来正站在自家楼下的社区小花园旁拍照，邻居老张向他发出了看桃树的邀请。跟着并不算熟识的老张，刘悦来穿过一层层铺开晾晒的被子，一个有着乡村野趣的空间猝不及防闯入眼中，最夺目的便是那棵种植了三年、现在结满果实的桃树。“站在那里，你能体会到老张经营这样一个角落的用心。他却没有独享这个角落。花儿开了，果子熟了，他招呼着小区的人一起来分享这份美好——这是很多上海市民身上都有的特质：尊重规则，遵守社会规范，注重个人利益与公共利益的边界。”

刘悦来参与打造的创智农园

刘悦来研究的是公共空间，他和四叶草堂团队的“成名作”是位于五角场街道的创智农园。他希望通过种植植物，激发社区互动，营造一个有机的公共空间。他希望在农园里培育的，除了看得见的花朵、果实，还有居民的公共精神。在老张的“桃树”上，刘悦来看到了这种精神，这让他心生欢喜、为之触动。“从过去到现在，上海的‘民风’里除了讲规矩，人们也愿意‘管闲事’——把自己视作社会的一份子，自觉参与公共事务、维护公共福祉，这些都是公共精神的体现。上海市民骨子里的公共精神，是我喜欢上海的重要缘由之一。”

或许，在许多人的认识里，一个高度商业化的社会，人情必然是淡漠的。于是有人怀念曾经的里弄情，有人羡慕一些新兴社区通过各类文化活动串起的人气。让刘悦来欣喜的是自己居住的这么一个“半旧不新”“在上海随处可见”的小区，依然有人在原本看不见的角落，自发地、努力地为公共空间上色。他为其中体现出的公共精神振奋——无论是语调还是语速，都疯狂透露出他想分享这一“发现”的热切。

“要说这棵桃树有什么用，可能它一年结的果子分不了几家几户，但看到它，我积蓄已久的情绪压力释放了。那天除了我，还有一对母女也去看了，她们都很感动。我想，这就是人文精神的力量。城市的未来发展，需要从人文精神中汲取动力，而其中的公共精神早已流淌在这座城市的脉络里，它可以让城市里的人守望互助，可以提供一座城市的韧性。”

说起来，刘悦来当天拍照的小花园，正是小区里另一处居民自发创成的公共空间。30多位居民组成社区花友会，分享种子、交流种植技术、共同打理身边这个约100平方米的社区花园。刘悦来家中的一扇窗正对着社区花园，稍一探头就能望见其中蝴蝶翻飞、小鸟啄食，看到小朋友为亲手种下的花儿浇水，还有邻里们共同“议定”的四季“花单”：“初春是二月兰，四月是虎耳草，现在是绣球的主场，还有美人蕉、鼠尾草……低迷的时候就这么瞧上一眼，似乎一切都好了。”

花园也好、桃树也罢， 那一“眼”，都让刘悦来感受到一种“返璞归真”，来自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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