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南克在论坛上发表观点。 （上海论坛组委会供图）

■本报记者 唐玮婕

昨天，为期3天的“上海论坛2015”年会在复旦大学闭幕，《2015年度上海论坛共识》正式发布。

为了在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中力挽狂澜，美国连续实施了三轮量化宽松政策（QE）。然而，6年多过去了，实体经济的复苏步伐却依然显得“雾里看花”。

作为QE的主导者和坚定旗手，前美联储主席本·伯南克昨天在“上海论坛2015”上与复旦经济学院院长张军进行了一场你来我往的智慧对话。

从风口浪尖的政策制定者回到经济学者的身份，这位自嘲终于不再需要“每天一早醒来，打开报纸就担心如何处理各种危机”的前主席，以亲历者的视角讲述了金融危机时的一线故事。他还对中国经济、资本项下账户开放、人民币加入SDR（特别提款权）等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救助AIG是最艰难的时刻”

对于依旧引发各种争议的量化宽松措施，伯南克自己的评价是：“QE尽管不是灵丹妙药，但从目前的情况看，它对美国经济的逐步复苏是有帮助的。如果时间倒转，我还是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经济危机的根源来自金融恐慌，而要战胜恐慌，最后的选择无疑就是通过央行向市场注入流动性。”在他看来，央行的角色是维持货币供应稳定性，支持国家经济正常运转；一旦危机来临，就要稳定金融体系，让其对实体经济复苏起到足够的支撑作用，“关键在于让经济实现温和通胀，并防止出现通缩”。

2006年当伯南克履新美联储主席之时，经历了格林斯潘长达数十年的低利率政策时期，美国经济仍处于高速发展阶段，“当时几乎没人能预见会发生如此严重的危机，至少我就从未预见到”。当被问及美联储这段职业生涯中最为艰难的时刻，他直言“救助AIG（美国国际集团）”是一个相当困难的决策，“当时如果不这么做，整个美国的金融系统可能会遭到严重破坏”。据他回忆，当时雷曼兄弟的倒闭引发了市场信心的大崩溃，“这让我意识到出台强有力金融措施的必要性。尽管AIG这家保险巨头无节制的‘赌博’，还一心要靠政府救助的状况令我相当震怒，但此时除了出手救助外，我们并无其他选择”。

宏观政策别盯着资产价格

在整场对话中，伯南克特别强调了宏观政策与市场预期的匹配度，“货币政策制定者必须要和市场保持密切的沟通，一旦政策方向发生变化，不但要及时告诉市场最新的情况，还要给出稳定的预期，让市场能够做好长期的准备。”

不过，实际上正是由于伯南克在2013年释放退出QE信号，导致国际资本疯狂撤离新兴市场。对此，他解释称，“原先有些投资人天真地以为QE会永远存在，我的话显然打破了他们的美梦，这些人立马觉得QE第二天就会退出了，才造成了之后的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逐步减少了购买美国国债的数量，直至2014年终止所有买入，当时市场的反应反而很平静。可见，市场沟通很微妙，但我始终相信，只有开诚布公，提高货币政策的透明性，才能避免在新政策出台时市场反应过激。”

当然，伯南克也承认，QE即便有效，也并不能一直持续，否则会造成难以预测的后果。他表示，宏观政策不能盯住资产价格，那应该是投资者关心的事情。美联储只需要观察金融体系是否足够强健，是否能在遭遇大起大落的冲击时不至于坍塌。

至于具体时间点的选择，他的回答相当谨慎，“目前美国接近零利率的状况已持续长达6年半时间，我们终于接近了退出的这个时刻。一旦劳动力市场恢复，美国实体经济足够强劲，就可以选择加息，退出量化宽松。”他同时表示，美国整个政府部门应该协同起来，例如通过更多财政政策的支出，包括基础建设、教育等领域的政策来支持QE的退出。

对于美国经济的前景，尽管伯南克一直拒绝做出任何预测，还自嘲不要相信经济学家的说法，因为他们只有在放马后炮的时候才会准确，但还是表达了自己的乐观态度，“眼下，高科技可谓百花齐放，发展速度非常之快，未来的研发前景很可能会让我们为之振奋，信息、生物、纳米等会成为经济发展的引擎。由此美国增长潜力可期”。

中国经济唯有转型才能持续

在伯南克看来，中国经济增速放缓是完全可以预见的，“你不可能永远保持每年10%的增长速度。眼下，由于中国经济正在逐步改变过去依靠基建、房地产等投资拉动的增长模式，从侧重出口、重工业向服务、高科技等产业转型，这就要求政府转变原先大包大揽的管理方式，让市场之手发挥决定性的作用，更多借助企业家和社会创新的能力。在这种大背景下，经济的增速会更难控制和预测，但如此自下而上的有机增长才会是可持续的”。

针对中国资本项下账户开放的进程，他指出，对于新兴经济体而言，在开放之前需要考虑清楚，只有宏观经济强劲、稳定的金融体系、能够很好地利用资本流入、具备应对资本外流的能力，这时开放资本账户才是对一个经济体真正有利的政策选择。“长期资本和短期资本各有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如果是短期资本，一旦你的经济增长不够强劲，肯定会大量流出，这将对经济造成破坏。因此，开放要小心谨慎。你必须要有一个健康的银行系统，审慎的监管，避免货币错配。”

伯南克同时表示，在人民币加入SDR（特别提款权）的过程中，中国更需要的是深化金融市场改革，才能真正推动人民币成为全球储备货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