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手捧奥斯卡奖杯。新华社发

应该说，电影营销才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看不见的手，因为，看起来浩浩荡荡6000人之众的评委，事实上是一个在舆论风向下极易摇摆的群体

文汇报记者　柳青

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可算得了奥斯卡影帝，瞬间朋友圈刷屏的全是他年少出道，而后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奥斯卡血泪征战史，总算，悲情英雄演到今年，落幕了。影帝上台发表获奖宣言，不出意外地感谢美国电影艺术和科学学院。

分明是学院该感谢他。眼看主持人跑到街上采访，《聚焦》?　《荒野猎人》?《卡罗尔》?《间谍之桥》?《机械姬》?对不起，群众纷纷表示没看过，幸而还有“小李子”迪卡普里奥。在舆论的大风大浪大江大海里，他像世界尽头的孤独灯塔，在奥斯卡的冷酷仙境里让纷杂的势力搁置了争议，然后所有关注的火力冲他而去:求求评委们，给他一个影帝奖吧!　天可怜见。他拯救了奥斯卡颁奖礼堪忧的收视率，挽留住普罗们对这些越来越小圈子化的奖项的一点漫不经心的垂青，至少因为他，还能煽动起“轧闹猛”的热度。

即便这样，今年的奥斯卡评选仍然是乏味透了。

整张获奖名单写满“意料之中”的淡定，漫长颁奖季的各种“前哨”奖项的意义在此呈现:改编剧本给了《大空头》，原创剧本给了　《聚焦》，《头脑特工队》　在动画长片这个选项里独孤求败，《疯狂的麦克斯:狂暴之路》　没有悬念地几乎包揽了全部技术类奖项，最佳女配角是《丹麦女孩》艾丽西亚·维坎德，影后是《房间》布丽·拉森，伊尼亚里图波澜不惊地因为《荒野猎人》蝉联了最佳导演。乍看之下，似乎《聚焦》在最后时刻绝地反击地赢了《荒野猎人》，可不要忘了，在颁奖季刚开始的时候，《聚焦》就是最热门的最佳影片备选，只是《荒野猎人》后来居上地用娴熟的营销手法抢去了很多注意力，差一点就用“电影技艺的情怀”这张底牌打赢反击战。

中庸、保守、没有个性，才是奥斯卡的个性。这是一群特定的人———学院的6000个评委，在特定的时间———每年年初的一个月里，在有限的一批电影里作出的选择。评选周期短，范围小，评委人数却很多，6000多人的个人趣味经过抵消和中和，出现的必然是喜闻乐见的“通俗结果”。此前有各种评论和报道深入地研究过奥斯卡评委的构成，96%的白人，75%的男人，以及超过60岁的平均年龄。所谓“老白男”的趣味，仍然是个笼统说法。与其从评委内部的人口普查去推断美学倾向，不如说，电影营销才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看不见的手，因为，看起来浩浩荡荡6000人之众的评委，事实上是一个在舆论风向下极易摇摆的群体。

《荒野猎人》　真的是迪卡普里奥最好的一次演出么?　很难说。只是电影在宣传发行中鼓吹他在拍摄中遭了很多罪。可是他吃足的这些苦头，并没有让他的角色获得任何纵向的深度，也没有和剧中的其他人或广袤的自然建立起真正让人信服的关系，“为受难而受难”成全了某种类似色情片的窥私趣味。《房间》　里布丽·拉森可能未必有7岁的小演员演得好，当然，成年人的技巧和孩童懵懂的无意识，也许是不具可比性的，但拉森比　《布鲁克林》　的西尔莎·罗南，或　《45周年》　的夏洛特·兰普林强在哪里呢?　翻开这几个月欧美主要报纸的娱乐版就明白了，《房间》　赢在强有力的营销，赢在后两者不能比及的曝光率。而奥斯卡评委的选票，不止一次被曝光和诟病，很多评委根本没看完全片，无非跟着媒体人云亦云投出票去。可见得，好表演坏表演，好电影坏电影，不过是一时一地的权宜之选。

也正因为这样，电影背后的议题是比电影质量本身更重要的筹码。即便最后一刻输给　《聚焦》，《荒野猎人》　仍然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展示了一个完美的电影公关案例。这电影起初不被看好，严重超支，导演坚持用自然光实景拍摄，庞大的摄制组围着摄影运转，每天“等光到”，然后在林海雪原里抢不到两个小时的“魔幻时刻”。制片人恨透了这样的剧组，电影性价比太低，制片人工会评奖时毫不犹豫地把这电影给刷了。可是电影在营销中制造了一套完美的“情怀说”，强调制作过程的精益求精，强调技艺本身的难度挑战和高级的完成度，强调电影制作过程苦修般的艰辛和信念的迷人，于是，“炫技”打捞了电影工作者的职业荣光，尽管登峰造极的“技艺”背后，是没什么意义的男性荷尔蒙过量产出和为痛苦而痛苦的展示。

《荒野猎人》　赌“匠人的情怀”，《聚焦》则拼“电影的担当”。即便《聚焦》让观众看得热血沸腾，可要论电影的拍摄手法，《聚焦》的优点不过是中正和稳当。它的优点，很大程度在电影之外，它以一部行业电影的面貌，抛出一个具有更广泛意义的话题:电影怎样回应现实?电影怎样和现实发生关联?这电影潜在的声音是:在技艺和道义之间，电影对这个世界是重要的。

显然，在整体产出质量很不如意的当下，奥斯卡的天平倒向了电影这份职业的使命感和道义感。很多年前，初出茅庐的戈达尔写道:电影的内容比形式更重要，如果内容是错的，那么形式也对不了。看起来，今年的奥斯卡用　《聚焦》　完成了一次内容对形式的拨乱反正。

相关链接

最佳影片　《聚焦》

最佳导演　亚历杭德罗·伊尼亚里图《荒野猎人》

最佳女主角　布丽·拉森　《房间》

最佳男主角　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荒野猎人》

最佳男配角　马克·里朗斯　《间谍之桥》

最佳女配角　艾丽西亚·维坎德　《丹麦女孩》

最佳改编剧本　《大空头》

最佳原创剧本　《聚焦》

最佳动画长片　《头脑特工队》

最佳动画短片　《熊的故事》

最佳外语片　《索尔之子》　(匈牙利)

最佳剪辑　《疯狂的麦克斯:狂暴之路》

最佳摄影　《荒野猎人》

最佳原创歌曲　Writing’sOnTheWall　《007:幽灵党》

最佳视觉效果　《机械姬》

最佳服装设计　《疯狂的麦克斯:狂暴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