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远

9月6日《纽约时报》从头版开始刊登一篇整版长文，题为“电子邮件揭露学术界介入食品论战——公司雇佣说客加强游说”，作者为立普顿（E.Lipton）。文章涉及转基因作物争议及科学家操守，有必要介绍给国内读者，从中吸取经验教训。

孟山都是全世界最大的种子公司，专注于销售转基因种子。孟山都公司营业额持续增长，去年高达159亿美元，但其高阶主管们私下担心公众抵制转基因作物。孟山都会同其同类公司雇佣赞成转基因的科学家去议会及政府有关部门进行游说，他们认为议员和官员们相信科学家说的话。他们还利用这些科学家造舆论，试图改变公众对转基因作物的负面看法。这些受雇佣的科学家已发表了几十篇文章进行宣传，有些甚至采用雇佣公司提供的文稿。其对手（主要是一些食品公司）奋起应战，也雇佣科学家当说客进行针锋相对的游说及宣传。论战涉及双方巨额商业利益，公司付给被雇佣科学家的报酬甚丰，如孟山都公司雇佣密西西比州立大学副校长萧（D.Shaw）博士当说客，十年来共付给他八十万美元，此外他还被另一家转基因公司雇佣进行游说。2013年，由孟山都等公司控制的“生物学信息委员会”，要求佛罗里达大学生物学家弗尔塔（K.Folta）会同其他被雇佣的科学家成立一个网站，名为“转基因有机体（GMO）答问”，以解答公众提出的问题，例如“转基因有机体会不会致癌？”等。实际上有些问题是他们自己提出的，甚至有些解答也是由这些公司提供的。换言之，这些被雇佣科学家沦为转基因公司进行宣传的传声筒。这不仅有损科学家之令名清誉，并有误导公众舆论之嫌。

受雇当说客与科学家的身份毕竟不相容，接受孟山都公司资助频繁进行游说的生物学家弗尔塔自我撇清说：“没有人告诉我怎么说，也没有人告诉我怎么想。”受雇于一家食物公司的科学家本勃洛克（C.Benbrook）反唇相讥：“你和臭鼬相处时间过久，你的气味也会变得和臭鼬一样。”

今年秋季美国联邦参议院将讨论一项众议院已通过的法案，以禁止各州立法要求在含有转基因食物包装上标明。最近孟山都等转基因作物公司加紧其游说活动，为这些公司雇佣的说客们纷纷赶赴联邦参议院以及政府有关部门，以科学家的身份为转基因作物进行游说，试图影响立法。

钱能通神！孟山都等公司雇佣科学家当说客的钱得到丰厚的回报。在这些说客们的影响下，联邦农业部最近批准了一些新的转基因种子。受孟山都公司雇佣的伊利诺伊州立大学退休教授洽赛（B.Chassy）在致该公司负责人的电子邮件中透露，他花费一个月的时间游说联邦环境保护局，使之放弃一项限制在转基因种子中使用杀虫剂的法规。

雇佣科学家进行游说的食品公司也有收获。最近几家主要食品公司宣布在其产品中少用或不用转基因食品作为原料，以迎合公众的要求。此举显然对孟山都等转基因公司不利。

总之，论战双方的游说活动方兴未艾，被雇佣科学家们的荷包满满。

下面是我的几点个人意见：

公司资助科学家进行研究工作由来已久，这对促进科学发展是有益的。当年我在杜邦公司负责高温超导研究，曾先后资助过弗吉尼亚理工大学及马里兰大学的两位教授，和他们共同从事有关高温超导体机理的研究，并联名发表过几篇科学论文。这些活动纯粹是为了促进科学发展，完全不涉及商业利益。孟山都等公司资助科学家的目的在于雇佣他们为公司做说客，纯粹是为了获取商业利益，这与促进科学发展毫不相干。更有甚者，被雇佣的科学家根据公司提供的文稿撰写文章进行宣传，以科学家身份为雇佣公司的利益进行游说，试图影响政策法规的制定，这就有违科学家的操守。兹事体大，不能掉以轻心。

弗尔塔和本勃洛克都是被公司雇佣当说客的，但两人从事游说的性质有所不同。被孟山都公司雇佣的弗尔塔坚称转基因作物无害，并力图阻止立法在含转基因食物的包装上标明。被食品公司雇佣的本勃洛克，主张在含转基因食物的包装上标明，反对立法禁止。既然孟山都公司及其说客们信誓旦旦地宣称转基因食物无害，为什么害怕让购买含有转基因成分食品的顾客知道呢？

关于转基因食物的争议由来已久，至今未有定论。从短期效应看转基因食物似乎无害，其长期效应尚有待继续观察。我赞成在含转基因食物的包装上标明，让购买者自行选择。公众有知的权利，任何人都不能侵犯。

（作者电子邮件：zyshen@comcast.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