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时代有许多优势,却也有躁动不安和阻扼幸福的东西。年青人不顾一切地追寻幸福,是因为坚信这样一个假设:在其生命中幸福是必然会得到的。
我们梦想之中的那些幸福图景,以变幻莫测的形式,漂浮在我们脑海之中。同样,当年青力盛之际,我们通常都不满自己的地位和环境。
我们启迪青年,花长时间引导他们,根除他们头脑中这样一个观念:世界为他们准备了很多东西以待赏踢。不过,当我们与生活打交道时,由于看的是虚构图景而不是现实事实,所以情形恰恰相反。
在我们青春之光辉的朝霞中,虚构的诗意作品为我们勾勒了眩目场景,使我们春心荡漾,急切地想把这幅场景化为现实,急切地想攀摘彩虹,年青人,总爱以一本趣味小说的形式去憧憬自己的人生历程。由此,也就生发了失望和悲伤。
因为,使这些幻象图景富有魅力之处,正在于它们是想象的,而不是真实的;因而,我们应当在直观地感受它们时,保持平和和自足的纯粹认知的心绪。要把这些东西化为现实,意味着让咄咄意志席卷一切,这不可避免地要带来痛苦。
所以,如果说人生前半部分的根本特点在于不知满足地追求幸福,那么,其后半生则充满着不幸的惶恐。因而,我们变得谨小慎微,所渴望的仅仅是少一点痛苦和那种不再被人打扰的境遇,而不是快乐。
在青春时节,当门铃响后,我立即会精神抖擞,充满喜悦,因为我想:“现在,也许来了”;然而在晚年,同样的情形,我立即会出现惶恐之态,我会认为“这家伙真来了”。
那些成绩卓著和天赋甚高的人,他们在此不同于尘世中的芸芸众生。因而,依照他们的才干,鹤立于众生之中,对人世,他们会产生两种截然对立的情感。
前半生不幸福,是因为我们尚不熟悉这世界;而后半生是幸福的,建立在我们对这个世界了若指掌的认识基础之上。人的后半生,宛如音乐之后半部分,包容的冲动、推进较少,而缓解、憩息更多。一般来说,这是因为年青时,我们总以为世界中有大宗的幸福和快乐,只是获得它们要花一些气力罢了;而在老年,我们却反而对事保持着完全平静的心绪,陶乐于过得去的眼下生活,甚至在那些零星琐碎的小事中也能感到乐趣。
成年人从其生活经验中获取的东西,即他所具有的不同于少年或青年看待世界的那种方式,首先是一种坦诚直率,或不著偏见。
此时,他把事情看得非常简单,一是一,二是二;而对少年和青年人来说,现实的世界,却被那些由他们自己造就的胡思乱想、奇怪念头所伪装。经验为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使我们摆脱梦幻、遐想、谬见这些乘我们年青而入的东西。保证青年人摆脱这些东西的困扰,无疑是最好的教育方式。
唯有孩童正确地领悟这个领域中的任何事物后,才逐渐拓展他的视野。这同样适用于青春期。当我们年轻的时候,总是想象那些杰出人物和伟大事件会在我们的人生中,伴随密集的鼓点和嘹亮的号角登场亮相;而在老年,当我们回首平生,发现,他们都关门闭户静静地睡着。
我们在青春时节,视生命为无尽的长河,毫不珍惜地消磨时光;可是,当我们变得苍老时,越发感到时间弥足珍贵。
从青年人的角度看,生活是一个无穷无尽的遥远未来;从老年人的角度看,生活却宛如一个非常短暂的往昔。
青春时节,时间迈着非常缓慢的步履;因此,我们生命的第一个四分之一阶段,不仅是最幸福的,而且也是最漫长的,所以它留下了那样多的美好记忆。
假如我们要追忆往事,那么,任何人在此期间可叙说的东西,比下两个阶段都要多得多。这一段生活,就像时令之春季。为什么在老年我们会发现所经历之生活是如此的短促呢?因为,此时,我们对这段生活的记忆是非常之少,因而显得时光之短罢了。时光往往不留痕迹地逝去。就像航船离岸越远,岸上之物便越发变化,越难区分和辨认一样,我们往昔的东西也渐渐淡漠了。由此看来,孩子们的一小时比老人的一整日都漫长。
我们越年轻,就越容易感到无聊。儿童总是需要不停的玩耍,无论是游戏和干活都行。如果不让他们这样,他们就会陷入可怕的无聊。青年人也复如是。随年龄增长,无聊日趋减少。
青年人长于直观式的感受,老年人擅长思索追忆。因此,青春是诗歌丰收的季节,而老年则更适宜收获哲学。同样,在实际领域,我们青年人是由直观感受到的和体察到的东西所决定;而在老年,是由思维中的东西所决定。奇怪的是,只有到生命的尾声,我们才真正听到和领悟到我们自身和目标,尤其是同世界的关系。
编辑:徐俊芳
责任编辑:李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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